第496章 吳楚君臣之禮

作者︰迷惘的小羊羔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敢于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站起來跟孔老夫子唱反調的,是一個身高八尺,以布冠束發,面相雄毅的中年男人。

「他……他是何許人也?」

「是鄧析!是我鄭國的中大夫鄧析子!」

「居然是析子?析子不在鄭國,為何跑到金陵?」

「足下有所不知。據說鄧析子與鄭國執政的姬駟歂不和,勢成水火,這一次想來是到吳國避難的。」

慶忌得知那個中年男人是鄧析之後,亦是頗感詫異。

這鄧析是何許人也?

鄧析是名家學派的先驅人物。

「名辨之學」的倡始人!

不過,鄧析真正的成就是在法治方面,所以他的學術主要是法家、名家。

鄧析第一個提出反對「禮治」思想,他的主要思想傾向是「不法先王,不是禮義」。

眾所周知,子產在鄭國執政的時候「鑄刑書」。

但是鄧析比子產還要激進,對子產所推行的一些政策不滿,曾經「數難子產之政」。

鄧析還自己編纂一部成文法,將其刻在竹簡上,人稱「竹刑」。

而且,鄧析還聚眾講學,招收門徒,傳授法律知識與訴訟方法,還以類似訟師身份幫助黎庶打官司。

鄧析也堪稱是春秋末期的第一律師……

在他的倡導下,鄭國出現了一股新的思潮。

只是鄧析這樣的人物,終究是為老世族所不容的。

歷史上,繼子產、子大叔而任鄭國執政的姬駟歂對付不了這種局面,于是「殺鄧析,而用其竹刑」。

他們殺其人而用其法,可見其竹刑的合理性。

此時,鄧析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緩緩的登上辯論台,跟孔丘相互行禮之後,對席而坐。

對于鄧析此人,孔丘心里是非常反感的。

此人的法家學說跟他的儒家學說,可謂是背道而馳。

孔丘自出道以來,一直都在鼓吹周禮,以仁政治國,而鄧析恰恰是反對孔子的這一學說。

饒是如此,孔丘臉上只是不咸不澹的神色,朝著鄧析行禮道︰「老夫願聞足下性惡之說,以為世人鑒戒!」

聞言,鄧析正色道︰「惡,人之本性。」

「因人性有惡,才需法度;天下人生而好利,才有財貨土地之爭奪;生而貪欲,才有盜賊暴力與殺戮;生而有奢望,才有聲色犬馬。」

「人性之惡,必以律法而後正。」

「以法治防範惡欲,以法治疏導人性,人性才能向善有序。」

「孔夫子空言性本善,將治世之功歸于人性之善,將亂世之罪歸于人性之惡,無非是要重申仁政、人治與復古之論,回到夏商周三代。」

「此乃縱容惡行,蒙蔽幼稚,真正大偽之言!」

「你!」

孔丘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然後哼了一聲,不屑的道︰「足下夸夸其談人性本惡,卻以盜賊、暴力、殺戮為論述,豈不知人之初,本性為善耶?」

「難道世人皆生而為惡耶?」

「老夫不敢苟同!」

「若嬰兒一般,混沌無知,嬰兒可知曉何為惡?何為善?」

听到這話,鄧析輕笑一聲道︰「孔夫子言及嬰兒。」

「那在下便反問夫子,貪婪,是否為‘惡’?」

「貪婪自然為惡。」

孔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貪婪是原罪,母庸置疑。

鄧析于是道︰「那嬰兒生下來,便會搶乳,以喂養自身。豈非貪婪?如此說來,嬰兒豈非惡?」

「世人皆由嬰兒始,嬰兒,即人之初。既然嬰兒尚且貪婪,豈不能證明人性本惡?」

「……」

孔丘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中招了!

鄧析這是在詭辯!

要是按照鄧析的說法,搶乳的嬰兒的確是貪婪,是「惡」。

「彩!」

在座的士子都紛紛為鄧析叫好喝彩起來。

坐在四方台上,看著孔丘與鄧析辯論的慶忌,不禁微微一笑。

其實,在關于到底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的辯論上,慶忌是模稜兩可的。

他不認同鄧析的說法,也不認同孔丘的說法。

而老子的說法則是跟慶忌不謀而合。

因為,在慶忌看來,人之初,性格還沒有真正的形成。

嬰兒也沒有善惡之說,應該是後天養成的。

這一次的稷下學宮之行,也讓慶忌受益匪淺。

至少,慶忌已經將老子、鄧析都位列上卿,收為己用。

二人一個是道家,一個是法家(名家),各有所長。

即便慶忌不能委以重任,也不會將他們趕走,或者束之高閣,不聞不問的。

老子現在對于吳國而言,用處不小,畢竟現在的吳國是「無為而治」。

至于鄧析,法家學說過于偏激,不可否認的確有利于吳國,但是現階段慶忌並不想去采納。

因為這十幾年來,慶忌已經進行過幾次變法改革,沒必要再繼續折騰了。

朝令夕改,對于一個君王,一個國家而言並不是好事。

等到吳國的基本盤穩固下來,可能幾年之後,可能十幾年之後,慶忌會任用鄧析在吳國進行第三次的變法改革。

不過,絕不是現在。

對于鄧析,慶忌另有用處。

……

奉天殿中。

慶忌穿著一身玄色赤紋的冕服,頭戴平天冠,腰間別著一柄龍淵劍,在陛台上正襟危坐。

孫武、範蠡、伯等公卿大夫,也都頭戴進賢冠,穿著玄色的朝服,腰束綬帶,分左右官階落座。

眾人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十分的莊重肅穆。

「宣,楚國使者申包胥覲見——」

陛台一側,作為中車府令的膠滑尖聲叫嚷道。

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迅速傳達出去。

「宣,楚國使者申包胥覲見——」

宣號之聲在宮殿各處回蕩,經久不絕。

而早就等候在奉天殿外邊的申包胥,則是一臉鄭重其事的神色,亦步亦趨的進入大殿當中。

「楚國使者申包胥,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來到奉天殿的中間之後,申包胥就朝著坐在陛台上的慶忌大禮參拜,以示臣服。

這是君臣之禮。

申包胥是代表熊軫,代表楚國向慶忌行君臣之禮。

此時的楚國,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已經成了吳國的附庸國——

一個較為特殊的附庸國。

而申包胥這一次來,正是來給吳國朝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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