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小廝瞪大眼楮。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拼命搖頭。
「老板會宰了我的!」他哭喪著臉說。
「我們就不會宰了你嗎?」野豬巴克咆哮。
嚇得鼠人小廝兩眼翻白,險些被嚇暈過去。
「巴克!」
細長眼楮制止了堂兄的魯莽,稍稍松開鼠人小廝的喉嚨,很有耐心地說,「放心,只要你帶我們去大巴克的必經之路轉一圈,剩下的事情都和你無關,我們也不會殺你的——你知道我們是誰,要干什麼吧?」
鼠人小廝下意識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拼命搖頭。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放過我吧,各位大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帶著哭腔說。
「沒關系,我們要做的事情,並不怕任何人知道。」
細長眼楮說,「大巴克這樣侮辱我們的祖靈,我們用他的鮮血來洗刷恥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說出去都不怕,又有什麼必要殺你呢?
「但是,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話,踩死一只黑角城里的老鼠,對來自紅溪鎮的勇士,也不是什麼大事!
「再說,你的同伴已經醉死了,看他的樣子,不到雞鳴之時,是不會醒來的,只要你自己不到處亂說話,誰會知道是你將大巴克的行蹤泄露給我們呢?」
在他的安撫下,鼠人小廝稍稍平靜下來。
「對,你們不會殺我,你們沒理由殺我。」
他自我安慰著,又可憐巴巴地看著野豬巴克和細長眼楮,雙手合十,乞求道,「我肯定不會將老爺們的事情說出去,老爺們也絕對不會殺我的,對不對?」
「當然。」
細長眼楮笑起來,又在鼠人小廝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們的目標是大巴克,我保證,只要你乖乖帶我們找到了大巴克,我們根本沒閑工夫來殺你這種無名小卒的。」
說著,他遞給鼠人小廝半瓶劣酒。
鼠人小廝受寵若驚,弓腰低頭,雙手哆嗦著接過。
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卻被刺激得大聲咳嗽,眼淚鼻涕都咳了出來。
如此不堪的模樣,讓野豬武士們再次皺眉,在心里大吐口水……
鼠人小廝也意識到自己的猥瑣模樣,惹得老爺們不快,他急忙扯了一把牆根長出來的雜草,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
「那——」
劣酒下肚,鼠人小廝的臉燒得厲害,卻還是擠出了習慣性的諂笑,搓手道,「我這就帶大爺們去糖屋附近轉轉?」
兩名野豬武士一左一右夾著他在前面走。
野豬巴克、細長眼楮和綠眉毛放慢腳步,落在後面。
「什麼時候弄死這只老鼠?」野豬巴克問。
「等大巴克出現再說。」
細長眼楮解釋,「我們畢竟是外來人,並不熟悉黑角城的環境,特別是那些錯綜復雜的街巷,如果這頭老鼠在撒謊,或者大巴克臨時改變了行程,或者他遇到了什麼事情,提早離開糖屋,我們撲了個空,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暫且留著這頭老鼠,萬一大巴克今晚沒出現,還能再想別的辦法。」
「行。」野豬巴克點頭。
在鼠人小廝的帶領下,五名野豬武士很快來到了糖屋所在的街區。
這里是黑角城里鼠民雜役的聚居地。
居住在這里的雜役,身份比在鑄造工場里操勞到死的奴工要稍微高一點,能享受有限度的自由。
和氏族武士自然沒得比,也沒資格和老爺們混居在一起。
只能擠在這片層層疊疊,如立體迷宮般的貧民窟里。
過去半個世紀的繁榮紀元,令黑角城里的人口爆炸,其中,鼠民的人口增長速度,又是武士的數倍。
性格粗放的高等獸人,自然不會將每一條街道都打掃得干干淨淨,特別是貧民窟深處的小巷,到處堆滿了雜物和垃圾,還有鼠民晾曬在外面的衣物和布匹,以及臨時搭建的帳篷,嚴重堵塞了交通,也干擾了路人的視線,倒是一處伏擊的好地方。
五名野豬武士的目標太大。
便由細長眼楮押著鼠人小廝,先到街巷深處轉了一圈。
按照鼠民小廝的叮囑,他們在巷口買了一張紙殼糊起來的面具,象征性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萬一遇到糖屋的客人,也不會惹來懷疑。
隨後,他們轉遍了糖屋附近的五條必經之路。
甚至從一棟崩塌了一半的三層樓上面,遠遠看到了繪制著貓耳圖案的窄門,也就是糖屋的入口。
居高臨下,俯瞰並記住了周圍的地形。
細長眼楮帶著鼠民小廝,回到同伴身邊。
他大致介紹了一下情況。
並用曼陀羅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副非常粗糙的地圖。
「從糖屋出來,有五條路,都能通往外界,大巴克會走哪條呢?」野豬巴克皺眉道。
五名野豬武士,都將目光投向鼠民小廝。
鼠民小廝渾身一顫,戰戰兢兢地指了指地圖︰「這,這條。」
「你撒謊!」
細長眼楮忽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面前,一改剛才的輕言細語,卻是雙目圓睜,聲色俱厲,「你說,大巴克每次到了蟲之刻,都會急匆匆趕回血顱角斗場,但從糖屋到血顱角斗場,最近的應該是左邊這條路,為什麼,你要指給我們右邊這條!」
鼠民小廝嚇得靈魂出竅,雙腿抖得像篩糠一樣。
嘴巴張了半天,才用又尖又細的聲音辯解道︰「祖靈在上,我可不敢和各位老爺撒謊,你們說的是往血顱角斗場的正門去,就是觀眾進場的大門,那從糖屋出發,是應該往左。
「但是血顱角斗場很大,像是大巴克這些看場,都住在角斗場的東南邊,就是靠近右邊的區域。
「在那里,是有一個小門,可以讓角斗場的人,自由進出的。
「離開糖屋之後,往左邊這條路走,拐兩個彎,就是‘金手指賭場’的後門。
「橫穿整座金手指賭場,從大門出去,再往前走幾百步,就能看到血顱角斗場東南邊的小門了。
「走這條路線的話,不但比朝左邊,走大路,穿大門,要節約上千步的路程,萬一撞見熟人,還可以說自己剛剛在‘金手指賭場’玩了兩把,不會引發任何懷疑。
「所以,大巴克一直是走這條路的。」
細長眼楮和野豬巴克對視一眼。
冷哼一聲,松開鼠人小廝。
「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就已經主動將知道的一切,統統都說了出來。」
細長眼楮說,「如果你不夠聰明的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仔細想想,還有什麼應該說的,沒有說出來嗎?」
鼠人小廝拼命搖頭。
「沒有了,我知道的,真的統統告訴老爺們了,請,請老爺們放了我吧!」他小心翼翼道。
「急什麼,等到大巴克出現,我們自然會放了你的。」
細長眼楮打了個手勢。
綠眉毛立刻上前,不由分說,用早就準備好的髒抹布堵住了鼠人小廝的嘴,又用兩束浸泡過樹脂,相當堅韌的麻繩,反綁住了他的雙手。
鼠人小廝瞪大眼楮,拼命掙扎,從抹布的縫隙中,擠出「嗚嗚」聲。
「別緊張,這只是怕你被老爺們的殺氣嚇得尖叫,打攪了鄰居們的好夢而已。」
細長眼楮說著,又往鼠人小廝腦袋上,罩了一個破口袋,遮住了他的視線。
將鼠民小廝弄走,野豬巴克、細長眼楮和綠眉毛,就著地圖,商議待會兒的戰術。
「既然確定大巴克會走這條路,那麼,在這個拐角設伏是最好的。」
細長眼楮用樹枝在地圖上指指點點,「這里離開糖屋,已經有一段距離,在這里動手,不容易被糖屋里的守衛發現,而且,當大巴克走到這里的時候,心情一定漸漸放松,絕不會想到,有人會在這里等著他的。」
「那,為什麼不在前面這一段?」
野豬巴克說,「前面一段更加僻靜,兩旁的樓房沒有窗戶,也沒有路燈,黑 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就因為黑 什麼都看不清楚,當大巴克走到那里時,才不可能放松警惕。」
細長眼楮解釋,「而後面這一段,漸漸能看到窗戶和燈光,馬上就要熱鬧起來,就像是穿過很長很黑的山洞,終于找到洞口一樣,人在這時候,肯定是最放松,警惕性最差的。」
「有道理。」
綠眉毛卻說,「可是,離開糖屋的客人,幾乎都戴著面具,還有很多人披著連帽斗篷,我們怎麼知道,哪個才是大巴克呢?」
「讓咱們的巴克到能遠遠看到糖屋門口的樓房上面去趴著,蟲之刻左右,從糖屋出來的客人不會太多,最多一兩個,而牛頭人、野豬人、蠻象人和半人馬的體態特征又是如此不同,就算披著連帽斗篷,也很容易認出來。」
細長眼楮說,「蟲之刻離開糖屋的牛頭人,最多一兩個,巴克,你應該能從這一兩個牛頭人里面,把羞辱你和紅溪祖靈的仇人,認出來的吧?」
「當然,我曾和他大戰三百回合,他的肩寬、臂長、一大一小的兩只牛角、還有走路時搖晃胳膊的姿態,燒成灰我都認得!」野豬巴克咬牙道。
「那就好,那等你發現大巴克離開糖屋,就沿著一路的屋頂,直接跑到這里,斬斷懸在房頂上的晾衣繩,讓衣服統統落下來——這就是你向我們發出的信號。」
細長眼楮指著地圖道,「至于我們四個,埋伏在這里、這里、這里和這里,看到巴克的信號就準備動手,對了,綠眉毛,看到信號,你先弄死那只老鼠,有問題嗎?」
「沒有,弄死一只蒙住眼楮,塞住嘴巴,反綁了雙手的老鼠而已,會有什麼問題?」
綠眉毛咧嘴一笑。
所有野豬武士,都低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