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徹底顛覆了所有人的世界觀。
拋開申元豹身為申承義的義父的身份。
就算光憑「神境強者」的身份,眾人都沒想到,申承義敢對他如此放肆。
就連申元豹自己都瞪大了眼楮,滿臉不可思議。
至于「義父大人」這個稱謂,與其說是尊稱,倒不如說,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將「義子陣營」和「血裔陣營」之間的矛盾挑明。
即便雙方真的存在天大的分歧,這樣的矛盾公開化,亦是彼此都還沒準備好接受的事情。
申承烈上前,一把抓住了申承義的靈械義肢,沉聲道︰「承義,你喝多了,滿嘴胡言亂語, 還不快退下!」
「老大,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對申家抱有幻想?」
申承義卻一把甩開了申承烈的手,連聲冷笑道,「你是否覺得,咱們這些義子,只要委曲求全,讓出原本就是我們浴血廝殺,拼回來的東西,就依舊能在申家,佔有一席之地?
「你實在太天真了!
「沒錯,我承認,在龍城的生死存亡之刻,申家和寰宇集團尚未崛起的時候,義父大人待我們不薄, 甚至親手拯救過我們的小命。
「不過,我們也給予了申家和寰宇集團足夠豐厚的回報, 用我們的鮮血甚至尸骸,鋪設了家族和集團的崛起之路。
「倘若這是一場交易, 那也是非常公平,雙贏的交易,誰也不吃虧,誰也不欠誰。
「可是,隨著申玉麟、申玉鳳這些義父大人的親骨肉漸漸長大成人,參與到寰宇集團的日常運營甚至戰略決策當中,我們這些為家族和集團立下汗馬功勞,以至于遍體鱗傷,修為停滯不前的義子們,似乎就到了鳥盡弓藏甚至兔死狗烹的時候。
「我和我哥的遭遇,難道僅僅是特例?
「老大,還有你,還有你,還有你們,難道你們沒有遇到過辛苦打拼了好幾年的項目,投入了大量資源,動用了私人關系,付出了辛勞的汗水, 終于到了瓜熟蒂落,準備收割之時, 卻莫名其妙落到了申玉麟和申玉鳳之流的手里。
「又或者板上釘釘的關鍵職務, 不知怎麼,被某個剛剛從大學畢業沒幾年,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家伙奪走,就因為對方投胎投得好的經歷?
「我們這些有資格站在這座議事廳里的人,還算是義子義女中的幸運兒。
「還有很多倒霉蛋,原本在寰宇集團內部,擔任重要職務,是呼風喚雨的一方諸侯,結果,卻被申玉麟和申玉鳳之流,各種操作,明升暗降,踢到超凡塔去當主管,甚至是生存委員會當議員去了。
「呵呵,超凡塔的主管和生存委員會的議員,听上去,當然是威風八面,風光無限。
「但實際上,你我都知道,那是支持性部門,而不是寰宇集團內部,直接創造利潤的業務性部門。
「無論主管還是議員,每年只能拿一點死工資,又有各種法規和條例,還有無數雙眼楮盯著他們的每一根手指,標準的清水衙門。
「在可憐兮兮的工資之外,如果還想搞資源來修煉,就只能依靠申家補貼,等于是被申家牢牢攥在掌心,淪為提線木偶一樣的存在。
「從一方諸侯到提線木偶,我的這些義兄弟們,心里怎麼可能沒有怨言?就這樣,剛才申玉麟和申玉鳳之流,還在那兒奇怪,怎麼最近‘我們申家’派到超凡塔和生存委員會去的人,都變得越來越不听話,獨立性越來越強,甚至吃里扒外?
「我就納了悶了,這件事究竟有什麼可奇怪的——我們只是申家的義子,又不是申家養的狗!
「如果申家真拿我們當自己人看待,我們當然願意為申家拼盡一切,但如果在你們這幫‘真正的申家人’眼里,我們什麼都不是,可以隨便你們擺布和拿捏,那大家一拍兩散,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申承烈被申承義說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他身後的幾十名申元豹的義子義女們,全都若有所思,腮幫子漸漸咬緊,顯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申玉麟和申玉鳳面面相覷,滿臉尷尬。
將集團內部位高權重的元老們,明升暗降,「流放」到超凡塔和生存委員會去,以便為申元豹的親骨肉們騰出足夠多的位置。
這是血裔陣營共同的默契。
但所謂默契,就是不能放到台面上來說的事情。
一旦放到台面上,難免弄得一塌糊涂,臭氣燻天。
申承義卻還沒說完。
仍舊像是一門轉速達到極致的六管旋轉火神炮一樣,射出滾燙的彈幕︰「連我們這些勉強還算是‘姓申的’都是如此,寰宇集團那些外姓的普通員工就更不必說了。
「隨著寰宇集團的日益膨脹,早已失去了當年銳意進取的初心,變得任人唯親,人浮于事,臃腫不堪,百弊叢生!
「光是最近兩年,寰宇集團的人才流失率就達到了極其驚人的程度,我所認識的寒門出身,有點兒才干和抱負,想要干一番事業的同事,十之八九,都離開了寰宇集團,投奔了蔚藍聯盟旗下的企業和機構。
「老實說,他們在蔚藍聯盟旗下,諸如超星集團之類的企業,到手的薪水和修煉資源,未必超過寰宇集團多少,有些人負責全新的研發線和生產線,盈利更是遙遙無期,但他們寧願拿著寰宇集團八成甚至更少的收入,都願意沒日沒夜拼命干,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在超星集團之類的新興企業,能找到寰宇集團早已丟失的希望、機會和公平!
「原本,我也不理解這些人的選擇。
「直到在一位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呂絲雅小姐,又去超星集團旗下的幾個項目組參觀和學習了一番,又了解了蔚藍聯盟的理念,我才意識到,他們才是龍城的希望,而我所置身的申家和寰宇集團,簡直是一頭正在腐朽的僵尸,根本沒有未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