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其實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但他沒想到聖光神殿會如此決絕,為了斬殺他們兩父子,竟然投入了戰略性的天基軌道武器。
當貫通天地的光柱出現在地平線上,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膨脹和生長,化作摧枯拉朽的毀滅風暴時,孟超大驚失色,悔之晚矣。
為了保護自己的父親,以及己方陣營最精銳的勇士,孟星河一飛沖天,首當其沖,承受了天基軌道武器90%的破壞力。
饒是以他「完美碳基生物」的超強體魄,都抵擋不住一萬顆太陽凌空爆炸所產生的撕扯和沖擊。
原本有機會創造嶄新未來的繼業者,就這樣,轟轟烈烈卻也毫無意義地隕落。
孟超身受重傷。
麾下忠心耿耿的百戰精銳,也被轟得七零八落。
更糟糕的是,失去了孟星河這個足以聚合北方混沌諸部的利益連接點,其余子嗣亦沒有擔當繼業者的實力、魄力、威望以及野心,孟超集團字面意義上的,失去了未來。
孟超和呂絲雅的計劃胎死月復中。
混沌陣營乃至龍城內部的分裂趨勢進一步加劇。
而天基軌道武器的存在,也使得混沌陣營中的各方勢力,既不敢過份集中兵力,也不敢振臂高呼,團結力量,暴露自己的精確坐標。
其結果就是,任何一方都無法「畢其功于一役」,殘酷的戰爭,漸漸變得長期化和日常化。
最終,這個孟超苦心經營,距離勝利只差半步的未來,同樣在延綿無期的戰火中,慘淡收場。
雖然這次未來推演的結果,仍舊不盡如人意。
但它也給孟超帶來了全新的啟發。
未來未必要在一代人的時間內,由他和他的戰友親手創造。
他的使命,完全有可能從親力親為,變成培育更多,更加優秀的繼業者。
然後,由繼業者完成「保存文明」的終極使命。
領悟了這一點的孟超,幾乎沒有浪費半秒鐘,去為他在上一個未來,在天基軌道武器的打擊中灰飛煙滅的子嗣,掉半顆眼淚。
就帶著越來越龐雜的記憶信息,投入了全新的未來推演中。
孟超一口氣進行了幾十次,甚至上百次未來推演。
在上百次推演中,他或是和呂絲雅強強聯手,調制出無數卓立于基因寶庫巔峰的絕世天才或者超級怪物。
或是投入全部心力,尋找並培養那些天賦異稟的新生代。
有好幾次,他都培育出了不亞于孟星河的繼業者。
然而,就好像冥冥中有一雙大手,在引導或者說規劃著命運之河的流向。
每次,只要他培育出足夠優秀的繼業者,並且在繼業者的幫助下,幾乎快要打贏異界戰爭時。
就會有大量忠心耿耿的追隨者,試圖幫他「黃袍加身」,更進一步。
而北方混沌諸部,也會貌似忠厚老實地幫他主張大義名分,並且合情合理,在「混沌大帝」的大義名分之下,索取他們應該得的那份蛋糕。
這是一道兩難的選擇題。
如果孟超默認支持者以及北方混沌諸部的行動,就意味著混沌陣營的分裂和內戰.
聖光神殿也會趁機介入,在關鍵時刻,對他以及他的繼業者,發動天基軌道打擊.
饒是孟超擁有前世記憶,面對近乎無解的陽謀,亦是束手無策。
而如果孟超用最堅決的態度,拒絕追隨者試圖幫他黃袍加身的要求呢?
那同樣意味著追隨者的心灰意冷,以及北方混沌諸部的離心離德。
歸根結底,地球人終究是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不足百年的外來者。
如果不能、不願、不敢加冕為」混沌大帝「,僅僅憑借外來者的身份,是不可能獲得足夠的合法性,來統治整個異界,這麼多文明和種族的。
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連孟超精心培養,血脈相連的繼業者,都會忍不住站出來反對自己的父親。
在某次推演中,某個撞上了基因彩票,調制得格外出色的繼業者,就上演了一場異界版本的玄武門之變.
那叫一個父慈子孝,令人感動。
當然,這位成功奪取最高權力的繼業者,也沒討到太多便宜。
僅僅享受了不足四十八小時,稱孤道寡,至尊無上的滋味,他就被天基軌道武器鎖定,燒成了一具骷髏。
在一次次重生和毀滅中,孟超變得越來越冷靜和麻木。
即便周圍的世界以及自己的記憶再真實,和他互動的所有人的性格再鮮明,他都漸漸學會了不將他們當成真正的生命來看待——包括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伴侶,以及血脈相連的子嗣。
「他們不是真正的生命。」
孟超告訴自己,「而是棋子,籌碼,數字。」
一開始,他還會為一萬顆太陽在城市上空的同時爆炸,無數生靈的熊熊燃燒和灰飛煙滅,而淚流滿面,痛徹心扉。
漸漸的,他可以面無表情地看著熊熊燃燒的老人和孩子,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
甚至,在好幾個未來,他都主動將一座座擁有數百萬甚至上千萬人口的城市當成誘餌,吸引聖光神殿在這些城市里降下毀滅一切的流星火雨,用這種方式來測試天基軌道武器的極限。
「末日並非無法阻止的!」
經過反復幾十次的「實驗」,將數以億萬計的生命,變成實驗數據之後,孟超得出了結論,「聖光神殿或許可以同時召喚八到十個波次的天基軌道打擊,同時毀掉混沌陣營的八到十座大城,但在那之後,天基軌道武器就將處于極長時間的冷卻甚至癱瘓中。
「這樣的打擊威力固然夸張,但距離將整顆星球都燒成玻璃,仍舊遠遠不夠。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夠在聖光神殿準備好實施天基軌道打擊之前,就興建超過兩位數,坐擁數百萬人口的特大城市,並且將這些城市地下化、要塞化,再利用符文機械技術和靈能武道技術,最大程度提升碳基智慧生物的抗天基打擊能力,以及血肉之軀的可替換性,就完全有可能,扛著一萬顆太陽的爆炸,將戰爭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