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甚至還沒做出抵抗,僅僅是生出了抵抗的意念,貌似碩大無朋,神聖不可侵犯,也完全無法違逆的「光輝意志」,就劇烈顫抖起來。
它那億萬條宛若太陽光束般的閃耀觸須,紛紛如同即將被消毒劑抹殺的細菌的鞭毛般狂亂舞動,仿佛不是命令,而是在乞求孟超貢獻出生死攸關的數據。
這副外強中干的樣貌令孟超愈發清醒,奮力掙扎。
貌似比蟒蛇都粗,死死纏繞住孟超的光之觸須,全都一觸即潰。
崩潰的裂紋順著觸須,一路延伸到了天體級的巨大頭顱內部,這具在浩瀚無垠的星海中漂泊了億萬年的頭顱,根本抵擋不住來自內部的皸裂,它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張嘴發出了人耳無法接收,靈魂卻為之顫栗的哀嚎。
然而,無論它的表情有多麼痛苦,都不可能激起孟超的半分同情心。
孟超冷眼旁觀著巨大頭顱內部的裂紋越來越密集,終于蔓延到了它的口鼻眼耳以及每一寸「皮膚」之上。
它的皮膚再也沒有晶瑩剔透,溫潤如玉的質感,變成如同風化的岩石般千瘡百孔,仿佛片刻,又像是億萬年的掙扎後,巨大頭顱在孟超面前轟然碎裂,化作星星點點的宇宙塵埃,如同天女散花,向四周崩散。
然而,巨大頭顱內部的皸裂,卻並沒有隨著頭顱本身的崩潰而消失。
恰恰相反,皸裂就像是掙月兌了封印,以黑色漣漪的形態,繼續朝四面八方擴撒,纏繞住了周遭所有熊熊燃燒的瘋狂幾何體,蔓延到了整個宇宙的盡頭。
當然,支離破碎的漣漪,也擴散到了孟超身上。
這個宇宙,連同置身于宇宙之中的孟超,都和巨大頭顱一樣,分崩離析,灰飛煙滅!
「……」
孟超已經在無限輪回中經歷了無數次的死亡。
卻從未有哪一次,死得像是這次那麼痛苦和「徹底」。
過去億萬次的死亡,仿佛從他的靈魂深處浮出水面,重新疊加到一起,化作永不熄滅的業火,不斷蹂躪著他的意志。
他沒有眼楮,無法凝視任何東西讓自己分神。
他也沒有嘴巴,無法喊叫,分散絲毫的痛苦。
他更是喪失了對時間和空間的一切感知,仿佛置身于永久凝固的無間地獄中,接收無限的審判和永恆的裁決。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他的靈魂以及組成他靈魂本源的億萬數據,即將徹底湮滅在永無止境的死亡漩渦之中時。
視覺、听覺、嗅覺、嗅覺、味覺,才像是大廈崩塌,卷起的塵埃般,經過漫長的飛舞,緩緩降落,回到他的體內。
但也僅此而已。
他感知不到腦波激蕩,靈能釋放帶來的超強直覺。
也感知不到洶涌澎湃的力量,如同長江大河般在自己體內奔流不息的自信和快意。
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就連口鼻眼耳能搜集到的信息都非常基礎和模糊。
那就好像,他超越神境的鋼鐵之軀早已壞死,並且在大地深處埋藏了很久很久,久到每一個器官、每一條神經以及每一束肌肉縴維統統腐朽,變成了一具臃腫酥爛的回魂尸。
孟超用了很久很久,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究竟經歷了什麼。」我是孟超,這里是現實世界,我們正在探索太古遺跡,準備營救’武神‘雷宗超,剛剛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
孟超震顫喉結,卻發現咽喉腫脹,無法發出聲音。
他只能在心底喃喃自語。
話說回來,這個「剛剛」,還真夠久遠的。
久遠到當孟超積蓄了足足五分鐘的力氣,顫巍巍伸出雙臂時,連他都被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臂嚇了一跳。
他原本擁有一對能夠直接撕裂主戰坦克甚至裝甲飛艇的鋼鐵臂膀。
肌肉賁張,血管充盈,靈脈運轉到極限時,簡直像是直接在身體的兩側,安裝了兩部隆隆作響的蒸汽錘。
可是現在,手臂上的血肉像是被無形的蟲豸啃噬殆盡,只剩下松松垮垮,布滿斑紋的皮膚,耷拉在千瘡百孔,酥脆不堪的骨頭上。
這樣的手臂,別說轟爆主戰坦克的反應裝甲或者末日凶獸的頭蓋骨,簡直連打開一听易拉罐頭都成問題。
不,不止手臂。
孟超模到了自己根根分明的肋骨。
原本如同甲冑般覆蓋在骨骼上的肌肉,都和雙臂上的血肉一樣不翼而飛。
他從未感覺如此饑餓和虛弱。
別說挪動身體,簡直連呼吸,都變成了無比艱巨的任務。
「我究竟,究竟被困在這里多久?」
強忍天地反覆的眩暈和腦漿迸裂的痛楚,孟超輕輕揉搓太陽穴試圖喚醒塵封已久的記憶。
答案不容樂觀。
無論「未來推演」的本質, 究竟是什麼,都需要調動他的腦細胞以及記憶數據庫乃至涉及到人格和意志的底層邏輯,進行人類無法想象的「超運算」。
而這種「超運算」,也勢必會消耗天文數字的能量。
要知道,通常狀態下,人腦的重量不足人體總重量的0.5%,消耗的能量卻能達到人體總消耗的15%甚至20%。
更別提,是進行了成千上萬次未來推演的「超運算」狀態。
孟超沉吟片刻,確信是自己的腦細胞,如同一頭頭饑腸轆轆的凶獸,先是吸干了周身靈能,隨後又將一身如鋼似鐵的血肉,啃噬殆盡了。
「這里,又是哪里?」
孟超深吸一口氣,忽視眼前噴涌而出的金星,勉強翻轉身體,準備直起腰桿,環視四周。
他還沒看清楚周遭的環境,就先看到了不遠處,仿佛是倒吊著的骷髏。
骷髏的服飾,以及因為血肉枯竭,過于松垮月兌落在地的頭盔都非常眼熟。
孟超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是出發時,吳海波為他們準備的制式防護服以及生命磁場掃描儀。
這是他的同伴。
一名來自赤龍軍的搜救隊員。
孟超奮力向對方爬去。
發現這名搜救隊員的血肉也和自己一樣,被源自腦細胞的神秘力量消耗殆盡,甚至從大腦深處燃起了猛烈的火焰,口鼻眼耳都被燒得一塌糊涂,只剩一層黑 的皮膚,覆蓋在慘白的顱骨上,早已死去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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