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姐好。舒嬲鴀」花匠從院子里出來,見到靜漪,忙問候。
    靜漪點點頭。
    轉身時花架子已經被挪開,但她就是邁不開步子。再回頭一望,三太太也不見了人影,院子里花架子和花都堆在一處,花團錦簇似的一片狼藉,讓人看著無端的心煩……她轉身離開。邊走,邊想著事情,不知不覺走到杏廬門口了,自己還沒意識到,又站在那里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喬媽正在指揮著花匠把送來杏廬的菊花擺好。
    靜漪看到院子里靠水邊的空地上,搭好了花架子,各色的菊花分門別類的放置上去。紅的貴氣,白的冰潔,黃的濃艷,綠的鮮翠……遙遙的望著,都覺得菊香撲鼻溟。
    喬媽一轉頭看到靜漪回來了,歡喜的讓她快點去賞菊。
    靜漪雖覺得累,但見喬媽忙的高興,喜笑顏開若頑童似的,也就過去站了一會兒。
    「喬媽。」靜漪望著拿了手帕子在逗弄花上的蜜蜂的喬媽,問,「喬媽,你這兩天有沒有出去過?嶇」
    「沒有呢,這兩天太太進進出出的只是忙,讓我留神看家;我本來也很少出去串門子的……小姐,你看看這美人面,多好看啊。」喬媽沒看出靜漪臉色不對,指著近處那盆美人面讓靜漪欣賞。「多好看吶!」
    靜漪看那垂絲白菊花,花蕊女敕綠,花心深紅,自花心處向外,顏色漸漸的淡了,像白里透紅的美人面,因此得名。喬媽最喜歡花花草草了,待這些花草也極仔細。
    「這花極難培育,去年開的就不甚好,老爺也說了,今年讓上上心。小姐你瞅瞅,花房今年是下了功夫培育菊花的。」喬媽說。依舊沒上心靜漪的反應,花匠來問她花架子不夠、剩下的這些要擺在哪里,喬媽忙著指揮他們往別處去了。
    靜漪坐在廊下台子上,望著那些菊花,只覺得清冷……
    「靜漪……靜漪……」
    含著笑的聲音,是孟元。
    靜漪猛然間睜眼,卻看到母親站在她面前。
    她竟不知不覺在廊下睡著了,這一醒,覺得身上冷的厲害。不知哪兒來的寒氣,都聚集到了她身上似的。
    「漪兒,怎麼在這兒睡著了?看著涼。」宛帔是剛從外面回來,從喬媽手里接過一個斗篷來給靜漪披上,責怪的看了眼喬媽。
    「一轉身兒的工夫……小姐出門大半天,這是累了,快進去歇著吧。」喬媽忙喊秋薇快來。
    靜漪把斗篷攏緊了,蹦蹦跳跳的秋薇從房里跑出來,一溜煙兒的跑到她跟前來,揉著眼楮,顯見剛剛在打瞌睡。靜漪看著,這小丫頭身體恢復的比她快多了。
    照喬媽的話說,就是心里沒病,身上的病好的快。
    靜漪看了眼母親,想問什麼,但見母親那黑黑的眸子,又想起那難听的傳言,忍住了。
    回了房,秋薇見靜漪坐在床邊發呆,過來給她月兌鞋。
    「秋薇。」靜漪彎,自己解了鞋扣。
    「哎。」秋薇拿了一對繡花緞面軟底鞋給靜漪擺在面前,「什麼事啊,小姐?」
    「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靜漪低聲說。
    「秋薇!」喬媽在外面叫道,「秋薇快點來,太太叫你呢。」
    「來了!」秋薇對著外面喊,回頭看著靜漪,「小姐,我馬上回來。」
    「去吧。」靜漪低頭,一只腳踏在繡花鞋上。
    今日出門路走的多了吧,腳都有些浮腫。
    **********
    因之忱早在杜氏面前提過靜漪想去看望無憂,杜氏這兩日正因見過索雁臨之後心情大悅,正巧無暇姐妹來程家用晚飯,也說幾日沒去看大姐,杜氏便說讓她們正好帶靜漪一同去。
    宛帔雖然有些擔心靜漪的身體,但見杜氏發了話,也知道這是三少爺之忱幫的腔,不便反對,只囑咐了靜漪幾句,要她探望過無憂之後按時回來吃藥。
    用過晚飯,靜漪和無暇姐妹出門時,正好遇到父親的車停在那里,一問才知父親晚上要去段家晚宴,還未出門。
    姐妹幾個就等著程世運出來,送他上車去。
    程世運問了問她們要去哪里,無垢笑著說是去看望大姐。
    听說是去汪家,程世運頓了頓,說了句︰「早去早回。」
    上車前著意的看了小女兒一眼,靜漪低著頭,單薄的身影都要完全隱到無暇身後去了……
    「舅舅也去,錦安系的大佬今晚要到一大半了。」上了車,無垢說。
    「這一大半,恐怕將來都是要南下的了。父親早就厭倦官場,是絕不會再入閣的,現如今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學辦好。」無暇笑笑。一左一右的,她看看這兩個妹妹,雖都是大病初愈的模樣,無垢比靜漪看起來氣色要好多了。她們倆,畢竟一個是得償所願,一個是折戟沉沙,差遠了。「听說舅舅要請前總理出面向索家提親,不知是不是?」
    「當然要請德高望重、身份地位都恰當的。前總理也是南派重視的人物,面子不可謂不大了。只是他老人家最近也忒忙了些。」無垢笑著說。她指的是金家日前也是央前總理向趙家來提親的。「是吧,二姐?」
    無暇見她促狹,便咬著牙說︰「說不準,回頭他老人家還得幫孔家這個忙呢。」
    「那我倒是覺得好。」無垢仍笑著說,自家姐妹面前,她絲毫不覺得害羞。
    無暇指著她,對靜漪道︰「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姑娘家,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害臊的?」
    靜漪笑而不語。
    看著終身大事已定的表姐們,她由衷的替她們高興。
    無暇忽然明白過來,踢了無垢一下。
    無垢剛要嚷,哎喲了一聲,說︰「干嘛,漪兒又不是不知道。前總理老人家還真是樂意做大媒呢。陶程兩家文定儀式,原本也是他來主持的。听說到時候婚書上要用的印鑒,都是他拿出自己收藏的壽山石,親自篆刻。父親那天還當笑話講,說前總理自個兒說的,做媒是善事也是樂事,據說這輩子保媒保成三樁,下輩子投胎就可免做啞巴。沒成想單單咱們幾家就讓他得償所願了……你們算算,可不是嗎,還不止三樁,是四樁呢!」
    無暇本想阻止無垢把這些話說出來,不想無垢這個直性子竟都說了,氣的她直瞪眼。
    靜漪反而被逗笑了,說︰「三表姐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
    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去關心這些。
    就好像那場注定要轟動的婚禮,不管哪個環節,以前跟她毫無關系,以後也是。
    無垢忍不住摟著靜漪的肩膀,說︰「我們是得償所願,可你怎麼辦呢,漪兒?」
    她說著,眼神里竟有些傷感似的,無暇按了按她的肩膀。
    靜漪不禁愣了愣,隨即想到無垢是怎麼抗爭才「得償所願」的,便微笑道︰「好好兒的,又來招我做什麼?我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吶。」
    無垢和無暇同時愣了一下。
    待司機開了門,靜漪先下車,回身等表姐們下來,輕聲的說︰「這頓打難道白挨了麼?」
    汽車燈亮閃閃的照在地面上,反光將靜漪的面孔映的蒼白。
    無暇見她這樣,總覺得心驚,看看無垢也有點發愣,只好催促她們倆快些跟她進去。
    汪家宅子在鐵獅子胡同中段,汽車開不進來,表姐妹三人是走著去的,每人都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此時天色早已黑透,汪家門口的燈籠卻黑著,無垢抬眼一看,便皺了眉,道︰「真是越來越不像樣,黑燈瞎火的,還像正經過日子的人家嗎?大姐坐月子,顧不上管這些,下人就沒了約束。」
    無暇讓她稍安勿躁,走上前去打算拍門。不想她還沒模著門上的銅環,就發現大門竟是虛掩著的,一推,便開了。門內空蕩蕩的,並沒有人守著。
    無暇心里一驚,直覺有些不對勁兒,當下也不說話,邁步進門。
    靜漪和無垢見狀,忙跟著進去。
    汪家的宅子是很標準的三進四合院。她們一路走,卻覺得不對勁——宅子里竟越來越空蕩蕩的,似是沒有人住似的,讓人心里發冷……
    進了垂花門,里面才有動靜,靜漪仔細听,竟是有人在哭。
    是低低的飲泣,從上房里傳出來。
    無暇還好,無垢听到哭聲,頓時急了,把手里的包袱往石桌上一擲,就要上去。無暇一把拉住她,壓低嗓音說︰「你且安靜些。」
    靜漪邊走,邊查看著院內。花草樹木都有些疏于管理,雜七雜八的。這一路走進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過問——「家里下人怎麼一個不見?」她也低聲問道。
    ——————————
    親愛的大家︰
    在這個好不容易到來的周末,使勁兒快活哈!O(∩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