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陶驤故意停下來,且不著急開門出去。
靜漪見他這樣,索性也不管他是不是覺得她太蠻了,嘟著嘴「咬牙切齒」地說︰「我是說,你的眼楮不準亂看……管人家裙子長還是短、肥還是瘦呢!還有,你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就是一根頭發一顆指甲都是我的,都要給我好好兒地保護好了,缺一點點兒都不行……下回見面,我要檢查的——你不要小看我,有點點差池,唯你是問!」
靜漪語速極快地說完了,掐著腰瞪著陶驤。
艙門又被敲了兩下,這回門外路四海的聲音都傳了進來。
「開門呀。小四該著急了。」靜漪催促陶驤,然後又不放心似的,拉了下他的手臂,「我剛說的,可不是開玩笑。你得記在心里……說了那麼多回了,你不要老不在意。」
「好了,知道了,夫人。」陶驤想要忍著笑,還是沒能忍住,于是他將艙門打開,面對著外頭站著的路四海時,就是一臉的溫和笑容妲。
路四海因沒听到里頭的回應,正預備再敲門,忽然看到陶司令就這麼出現在面前,手舉在那里,一時瞠目結舌。
「什麼事?」陶驤斂了笑容,還是溫和地問。
「是……該用早點了,司令。」路四海忙說。
他也不好往里頭看,也不敢使勁兒盯著陶司令,只好比比劃劃地說著上面已經預備好早點了,而且程九先生派人來問事情是不是順利、需不需要他協助、如果順利的話,讓他的人順道接陶太太回去。
陶驤點了點頭,問道︰「諸葛慶怎麼樣了?孟醫生呢?」
「孟醫生和孫軍醫一直守著諸葛。剛剛我過去探望,諸葛已經醒了。就是疼的厲害,孟醫生說船上沒有鎮痛劑,得趕緊帶諸葛下船回醫院去。」路四海忙回答。
靜漪悄悄走了出來,站在陶驤身後。路四海看到她,說了聲太太早。
靜漪微笑點頭,說︰「那我們要快些了。」
路四海看看陶驤,陶驤揮手讓他先走。
他轉而望了靜漪,還沒說什麼,兩人也都知道,是到了馬上要分別的時候了。
「之慎派人來了。」陶驤說。
靜漪咕噥著︰「哦,九哥也真是的……讓人來也是他,催著人回去也是他……不是說急著會重慶麼,怎麼還不走,留在這里管東管西的——牧之,你覺不覺得九哥越來越像管家婆?嗦的很呢……」
陶驤想了想,靜漪形容的很對。程之慎是主管財政的,可不是管家婆麼?
不過他只是一笑,並沒有批評什麼。
靜漪看到他笑了,轉了轉臉,笑問︰「我說的對吧?你也這麼想的吧?」
「我可沒說什麼。」陶驤咳了咳。
靜漪哼了一聲,說︰「我知道。你才不會說程家人的不是,九哥的不是你也不會說的……」
「都是你的娘家人,你也不要吹毛求疵,批評的太過。之慎待你還是好的。」陶驤笑道。
靜漪低了頭,輕輕一笑。
她正預備和他一道上去,不想陶驤拉了她手,說︰「來,我有東西給你。」
靜漪隨他回到艙里,正納悶兒他有什麼東西要給她呢,見他從箱子里取出一個小皮匣子來給她。
「打開看看。」陶驤說。
靜漪看看他,將皮匣子接過來。陶驤倒是並沒有顯得有什麼異樣,好像給她的是尋常不過的東西。但是他呢……靜漪笑了。
他可不是個會送禮物哄人高興的人。就算打開來是什麼古怪東西,她也不會出乎意料。但是他給的,一定是有意義的。
陶驤看靜漪並不急著打開。她細巧的手指在這陳舊的皮匣子上摩挲了兩下,那白的透明的幾乎看得見指骨的手,被皮夾子陳舊的咖啡色襯的極美,美的驚心動魄……他看到她笑著,彎彎的好看的眼望著手中的這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東西,臉上卻是欣喜的。
好像只要是他給的禮物,她就會喜歡。
但她嘴上卻咕噥著,輕聲道︰「咦,是什麼呀,難道你也從水里打撈上來誰的百寶箱?那可……」
陶驤听著便笑。眼看著靜漪打開皮匣子,愣在那里似的,他不禁有些得意,說︰「怎麼樣?」
「這是……」靜漪輕聲。
皮匣子里是一塊碎片,雖然燒焦了但是看得出來是飛機的殘骸。她將殘骸翻過來,果然是紅白相間的。如果沒有認錯,這是刷在飛機上的太陽旗。她忽然間就覺得有血液沖進了頭腦中似的,一瞬間的熱血沸騰之感,讓她說不出話來,只得緊緊攥了這片殘骸,抬眼望了陶驤。
她大大的眼楮里漸漸蒙了一層水霧。
「是我們戰區擊落的第一架敵機殘骸。我讓人收了一片來作紀念。」陶驤低聲說。
他的臉上、眼中,都有著難以言表的復雜神色。靜漪握著殘骸的手在微微發顫,而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也有點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