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龍奔騰,排山倒海,推峰裂脈,嘯聲蕩天。滔滔黃河水,摧枯拉朽,躍千里而卷黃濤,隆隆怒吼而震大地。
曾經的黃河,熟悉的滔滔黃水,一條奔騰入海的巨龍!
多少次夢到黃河,多少次夢回故鄉,蕭晨立身黃河岸邊,黑發飛揚,遮住了剛毅的臉頰,發出一聲長嘯,震動的黃河水卷起千重大浪,巨龍在咆哮,一瀉千里,沖向遠方。
極目遠眺,那片無比熟悉的大地,充滿了醉人的氣息,像是有著一股魔力在召喚著蕭晨,他沖天而起,快速在高天之上飛行,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黃河水畔的一個小村落。
近了,真的看到了熟悉的山脈、大壑,這不是夢,蕭晨意識到他真的回到了長生界。
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這樣回來,日夜不輟的苦修,為的只是一朝回人間,多少次在夢中憧憬,多少次在失望中醒來,想不到……努力了這麼多年,最終卻被一個空間「海眼」吞噬了回來。
如此……際遇!
苦笑、無奈,但更多的是激動,命運之手啊,是如此的讓人捉模不定,竟然如此牽著他實現了夢想。
近了,又近了,沿著黃河一路飛行,他終于來到了熟悉的那片故鄉,遠遠的望著那片大地,蕭晨心中波瀾起伏,雙眼竟然模糊了,但沒有淚水可流,想大吼出來,喉嚨卻似被堵住了。
欲語……卻又無語。
降落在黃河岸邊。蕭晨一步步向前走去,沿著那條黃土路,向著數里外的小村前進。
黃土路旁,那巨大的青石承載了兒時很多地往事,他曾經與幼時的伙伴爬上爬下,這里是村中孩童飯後的聚居地,每次去黃河邊嬉戲、捉魚、游泳前。都是在這里集合。
還有黃土路旁的一株株古木,那是他爺爺的爺爺那代栽下的,如今盤根錯節,高大蒼勁,如虯龍般。老枝抽出點點新葉,這里是老人們喜歡聚居的地方。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地氣息,混合著陣陣草香,充滿希望的春季,蕭晨喜歡這個季節,過去如此,現在還是如此,這個季節總是給人以希望的感覺。
到了,終于到了村口。前方一排排柳樹在飛絮,像是雪花在飛舞。
黃綠的女敕草,飛絮的柔柳,田野里地新綠,一切都充滿了鄉土的氣息,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一切都是那樣的親切。
一排排樸實的屋舍掩映在垂柳的後方,蕭晨的雙眼漸漸模糊了。
村口那里。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相互攙扶著走來,在眺望著黃土路的盡頭。
蕭晨頓時感覺到了一股揪心地痛,在長生界多少次夢到這樣的場景,白發蒼蒼的父母淒涼站在村口,孤獨的晚年,死死的抓著那點希望,遙望村前的那條土路。期盼那遠去數載的游子歸來。
每次夢到這樣的場景,蕭晨都會從夢中驚醒,每一次都會感覺眼角濕潤。
蕭晨快速向前沖去,黃土路上刮起一股煙塵。
「晨子……」
前方傳來蒼老地聲音,語氣充滿了疑惑與不敢相信。
蕭晨立刻止住了身形,那不是他的父母,村中似乎有些不對勁。已經臨近中午。卻寂靜無聲,仿似沒有一點生氣。
他擦淨模糊了雙眼的淚水。向前望去,那對白發蒼蒼的老人竟然是他的舅爺與舅女乃女乃,是他父親的舅舅與舅媽。
「舅爺……」
「晨子真的是你?!」兩位老人步履蹣跚,白發如雪,向前爭搶了幾步,拉住了蕭晨地手臂。
「是我,我回來了。」蕭晨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攙扶著兩位老人,道︰「村中發生了什麼,我的父母他們……他們?」
兩位老人已經近八十歲了,皮膚褶皺的如同干巴巴的橘子皮一般,身子更是如皮包骨般,他們顫抖的模索著蕭晨的臉頰,用力的捏著蕭晨地手掌,道︰「是晨子……真地是晨子。」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老人唏噓不已,道︰「八年了,整整八年了!」
是的,蕭晨離開人間界整整八年了,在龍島被困一年,在蠻族與森林族地淨土修養了三年,在古神荒漠耗去了四年,八年多的時光過去了,離開人間界時他二十歲,再次歸來他已經二十八歲了。
「孩子,這些年你的父母很苦悶啊,年年盼,日日盼,每天的傍晚都會相互扶持來到村口,遙望村前的這條土路,盼你回來啊!」說到這里,兩個老人不勝唏噓,用力戳了戳蕭晨的額頭,道︰「你這狠心的娃子,一走就是八年,八年啊!對于老人來說,有多少個八年?他們的頭發都白了……」
淚水順著蕭晨臉頰流淌而下,他用力抽了自己兩個嘴巴,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
兩個老人抓住了他的手,道︰「我想你有苦衷吧,不然怎麼會不回來呢。你放心吧,你的父母都還在,只不過……唉!」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蕭晨的劍眉當時就立了起來。
「還是先前的晨子啊,你一立眼,十里八村的混混都要老實十天半個月,沖勁不減啊。」兩個老人嘆氣道︰「可是這次……不是附近的潑皮欺負人,是九州的國教在興風作浪啊。強制要求村中所有男女老少,連五十歲的老人以及十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去黃河上游修建浩大的工程,說是修建什麼祖龍台,還有一個說法是修建什門通天死橋……」
「到了現在。就剩下我們這樣七老八十的等著進棺材地老人了,以及一些十歲以下的孩子,造孽啊。」兩個老人都氣憤而又焦慮無比,道︰「很多人都在修建勞什子工程時死去了。過去,只有你的父母在村口遙望,現在每到黃昏時七八十歲的老人都會來這里望著黃土路,怕自己的兒女回不來。怕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每日也要去修建那個祖龍台,或者是叫通天死橋地鬼東西,村中五十余歲的人都不能幸免。」
「該死!」蕭晨雙目中射出兩道奪目的光芒,實質化的鋒芒將旁邊一株柳樹都擊碎了。
驚的旁邊地兩個老人目瞪口呆,一把拉住了他道︰「孩子……你不要亂來了啊。舅爺知道你懂得武學,但是不能和官府對抗啊,不然會給咱們村惹來大禍的。」
「舅爺你們放心,我不會莽撞行事的,我去上游看看。」
「不行!」兩個老人死死的抱住了他的手臂,生怕他亂來,這讓蕭晨很無奈,道︰「我真的不會惹事,剛剛回來。我只想第一時間看到我的父母而已。」
「現在太陽快落山了,無需你去,他們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你放心吧,你的父母不會有事,他們平日那麼和善,又因為你的突然失蹤,村里地人都非常同情,都很照顧他們。即便去了河堤。也不用干重活、累活。」
可以看出,兩個老人非常怕九州那個所謂的國教,生怕蕭晨惹出禍端,為村里招來大禍。
蕭晨感覺很奇怪,過去可是從來沒有國教一說,經過一番詢問才有所了解,這個國教竟然是近兩年才被封的。瞬間便問鼎天下教派之首。據說,教中有不老的神仙曾經在皇宮以**力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甚至召喚來天兵天將,深得皇帝信服。
太陽確實快下山了,不想違逆眼前的兩個老人,蕭晨在他們的陪同下。回到了一別八載的家中。
似乎……從來沒有變化過。庭院中的一切都像從前,仿佛他僅僅離開了片刻間。
推開他自己地房門。床單干干淨淨,被子被疊的整整齊齊,書桌、木椅縴塵不染,這與他離開時並無二致。蕭晨鼻子一酸,他知道這一定是愛收拾屋子的母親每日打掃,保持下來的。
兒行千里母擔憂!
從中可以看出母親多麼的思念他。
來到父母的屋中,依然像從前那般整潔。不經意間,他看到了枕邊的幾把小木刀與小木劍,這是……蕭晨感覺雙眼充滿了水霧。
他從小喜歡舞刀弄劍,這是他父親為他削刻出來地啊,長大後這些都被收到了廂房中,不想現在……卻被父母放到了枕邊。
這是思念啊!
父母在深切的想念他,時時刻刻盼著他回來,將他兒時的玩物都尋了出來,放在枕邊……這是多麼深的思念,晚境孤苦的父母心懷著強烈的企盼,盼他早日歸來。
潸然淚下,蕭晨可以想象父母晚年來的苦楚與孤獨,思兒心
遲暮地老人,盼著那在外地游子歸來,不相信失蹤的兒子發生了意外,日日盼,夜夜盼……
在房屋中,蕭晨撿到了一根根雪白地發絲,父母真的老了,過去花白的頭發現在已經徹底的雪白了……他心中陣陣酸楚。
要見到父母,現在就要見到父母!
蕭晨晃開緊追著自己的兩個老人,沖向村口,那里已經有十幾個老人以及十幾個孩子在眺望著村前的土路。
「咦,那是晨子。」
「晨子回來了。」
「真的是晨子!」
八年過去了,歲月並沒有在蕭晨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是一個御空境界的修者,壽元延長了數百年,外貌一如過去的二十歲,故此村內的老人都認出了他,一些孩童更是好奇的盯著他。
老人們一下子圍上了他,問東問西,問他這些年去了哪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孩童高興的叫嚷了起來︰「回來了,回來了。」
遠處,黃土路的盡頭,村內地老老少少回來了,他們滿身泥漿,疲憊不堪,全都是相互攙扶著回來的。
「該死的國教。拿人當牲口用啊。」村內的老人心疼無比,道︰「村內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天曉得這剩下的幾十號人能熬到什麼時候……嗚嗚……」
遠處,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發出一聲驚呼,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鞋子月兌落了,似乎都不知曉,她赤著腳,淚流滿面,幾次栽倒在黃土路上。
「母親……」
蕭晨大叫一聲,沖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扶住了老人。
「晨子,我地孩子。真的是你嗎?嗚嗚……我的孩子你終于回來了……嗚嗚……」頭發早已雪白,臉上爬滿了皺紋,慈善的臉上那悶郁之色漸漸斂去,她抱著蕭晨的頭放聲大哭,一雙滿是老繭地手用力的摩挲著蕭晨的臉頰。
「孩子……我的孩子……」蕭晨的母親不斷的重復著這兩句話,淚水不斷涌出,使勁的摩挲著他的臉。孩子……孩子……」蕭晨的父親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滿身的泥漿。疲憊憔悴的容顏上綻放出激動的笑容,白發是如此的醒目,皺紋堆積,盡顯老態。
「父親……」
蕭晨跪著向前挪了幾步,一家人抱頭痛哭。
這個世界什麼都可能是假的,唯有父母的親情無半分虛假。
離別八年,終于回到了人間。蕭晨緊緊的抱著年邁地父母,心如刀絞,淚如雨下,父母真的老了……而這麼多年他卻不在身邊。
看著白發蒼蒼的父母,感受著他們手掌上的老繭,蕭晨心痛的同時涌起一股怒意,家里的條件本是不錯的。頗有些資產。根本無需去辛苦地勞作。而他父母卻在晚年如此淒苦,手掌上居然長滿了老繭。這……都是「國教」所致,他難以抑制的攥緊了拳頭。
「蕭晨真是你嗎?」
「蕭晨你可回來了!」
「蕭晨你這死小子一走就是八年啊!」然擠在最里面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好伙伴。
「是我,我回來了。」蕭晨看著這些曾經的朋友,百感交集,一個個的叫著名字︰「大周、小虎、二冰、秀才、光頭……」
「是我!」
「是我!」一只只大手伸了過來,緊緊的與蕭晨相握著。
蕭晨的父母幸福地流著眼淚,笑看著蕭晨與曾經地伙伴相認。
「嗚嗚……」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哭了起來。
「蕭晨你可回來了……我們一起長大的伙伴已經死了三人了,如果你再不回來,恐怕我們也見不到你了。」
說到這里,村內所有人都很悲傷,這是一個小村落,還不足百人,但就在不久前已經死去了十幾人。
伙伴們都是滿身泥漿,疲憊不堪,身上還有一道道鞭痕,有些人地傷口觸目驚心。
「你還記得大壯嗎?脾氣耿直,不過是在黃河岸邊頂撞了監工幾句就被活活打死了。還有小寒,自小體弱多病,根本不能勞累,盡管他所有的工作都被我們分擔了大半,但還是累死了。還有小海……」
大壯、小寒、小海……兒時的好好伙伴啊,就這樣走了。看看父母,再看看疲累不堪的伙伴,蕭晨心中升騰起一股怒火,雙拳死死的攥緊了。
「如果不是這些孩子替我們搬石推土,我們恐怕早已累死在黃河邊了……」蕭晨的父親百感交集。蕭晨的母親則在為一群她眼中的孩子擦著淚水。
「我回來了,不會讓你們再受苦!」蕭晨站直了軀體,望向黃河上游,射出兩道寒光。
「晨子你可不要亂來,那是九州國教啊,勢力大的無法想象。不光黃河附近的村民被征調為苦力,更是從全國各地押來數十萬奴隸,沒有人敢反抗。」村內的老人們紛紛嘆氣。
「是啊,蕭晨你不要亂來。」就是蕭晨兒時的伙伴也都勸阻,道︰「我們知道你懂得武學,十幾歲起就在外面闖練,身手不凡。但是,國教的人強的超乎你的想象,我們曾經親眼看到過,他們的巡察使竟然能夠飛行,他們懂得法術!」
「是的,最多的一次,我們曾經看到十幾個年輕人腳踏飛劍御空而行,沿著黃河逆流而上。」
「那些人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如花,但是出手毫不留情,我曾經親眼看到他們運展飛劍,僅僅一個美麗的少女自己出手,一把飛劍劃破長空,輕輕一轉,就將十幾名武林高手的頭顱削掉了。」
蕭晨皺了皺眉頭,人間界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有這樣的高手了,似乎還不是一兩個,似乎那個所謂的國教有不少這樣的修者。
看著眾人擔憂的樣子,蕭晨不得不向他們保證,不會去惹事。但是,他依然做出承諾,會立刻想辦法,讓眾人擺月兌困境。
怎能繼續讓父母去做苦力呢?怎能眼睜睜的看著朋友們吃苦呢?蕭晨不可能不出手,但是他不得不要謀劃一番,畢竟身邊的人不像他,可縱橫天下,以後這些人還要繼續在黃河岸邊生活呢。
回到了家中,村內差不多的人都來了,看望蕭晨回歸,這就是小村落的樸實,不過三十戶左右,哪家有了事情,所有人會一起幫襯。
很晚之後,才送走那些叔伯,送走那些伙伴。
父母拉著他的手,有著說不完的話,訴說著這些年的思念。
蕭晨默默的傾听著,努力不讓自己落淚。
說著說著,兩個老人似乎想起了什麼,長長嘆了一口氣。
「父親、母親怎麼了?」
「你心中不覺得缺少什麼?」
蕭晨疑惑的看著父母。
「若水每年都要來看望我們幾次,但是去年年初來了之後,她留下了讓我們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物,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蕭晨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不要怪人家姑娘啊。」蕭晨的父親嘆氣道︰「她與你同歲,等了你七年啊。尋常家的姑娘十四五歲就嫁人了,而她都二十七歲了還未嫁人,在九州已經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實話告訴你,我們老兩口勸過她很多次,讓她不要等你了……」
「她……」蕭晨想說什麼,但是感覺喉嚨被堵住了。
「她去年留下很多珠寶,就一直沒有出現了。」蕭晨的母親嘆了一口氣,道︰「多好的姑娘啊,比畫里的仙子都漂亮,又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就是廣寒仙子來了也不換這樣的兒媳啊!」
蕭晨走到窗前,默默的望著天際的星光,這個結果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依然覺得有些苦澀,難得真的只晚了一年嗎?難道若水注定成為他人生中的逝水嗎?
仰望星空,蕭晨輕聲自語︰「我默默為你祝福……在遠方為你祈願……」
將要開啟人間的隱秘了,長生界的、人間的感情戲將伴隨之,我知道很多人喜歡激烈的打斗,這樣寫可能會費力不討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