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中午時分，王星抵達京城。
剛一落地，他打開手機就瞧見若干條電話和短信，基本都是公司創始人和高管，其中還夾雜一條陳一舟的來電。
來去皆匆匆，心態卻已截然不同。
王星去公司的路上先吃了碗面條果月復，然後才打給聯合創始人王慧文，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到了京城。
「好，你快來吧，陳一舟等下也到了公司了。」王慧文如此說道。
王星出于某種莫名的情緒，這幾天沒有和公司通報與易科的順利接洽，只是模糊的說自己在談。
等他到了公司，千橡集團的陳一舟已經在會議室里等著，而校內網的幾位高層正笑著聊天，氣氛和諧的不像是在談收購。
「王總，關于千橡對校內網的收購，我是滿懷誠意的。」陳一舟見到王星來了，溫和的說道，「不然，我也不會一次次的跑來見你。」
他看了眼校內網的其他高層，繼續說道︰「我其實很佩服你們這群年輕人的成績，剛才和賴總他們也聊得很好，不知道王總你對我們上次的收購價格是不是還有什麼想法？我們可以商量的。」
王星听完這些話，沉默兩秒，說道︰「陳總，抱歉，校內網不賣了。」
這話說出來，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但又轉瞬即逝。
王星看著陳一舟以及自家高層的驚訝，宣布了最新的消息︰「易科的方總願意投資校內網，將會大力支持校內網的發展。」
王慧文的臉上閃過喜色，王星這一趟居然真的談成了？
陳一舟听到易科和方總的名號，愣了愣才開口道︰「王總，你們網站現在面對的企鵝……」
王星打斷，但又只重復幾個字︰「易科的方總。」
也就這幾個字便足夠了。
陳一舟吸了一口氣，猶疑幾秒，轉而有些憂慮的問道︰「易科也要入場了？」
千橡集團下的5Q網也是主打校園社交，這次收購校內網失敗，外部環境繼企鵝入場，如果再添一家易科，那恐怕更加難以成功。
王星毫不猶豫的點頭，也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陳一舟臉上復雜的情緒，以及，校內網其他高層的喜悅。
陳一舟起身，完全沒想到這一趟會听到這麼一個壞上加壞的消息。
他和校內網的高層一一握手，最後和王星握完手之後說道︰「看來這是一場巨頭之戰了，希望校內網發展順利。」
王星禮貌致謝，把陳一舟送至電梯口。
等他回到會議室，眾人正在交頭接耳的討論易科投資這件事。
王星也不說話，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茶便等來大家的安靜，繼而宣布更多的消息。
「這次我見了方總，不只是易科投資，包括新浪、IDG、申新科創等公司都會投資校內網，資金方面是不用擔憂了，現在我們只有一個目標，如何成為東方的Facebook。」
「這是我們原先的目標，也是所有投資人對我們的期許。」
「這個月我們一起經歷很多挫折，希望這些能成為大家繼續前進的財富。」
「忘掉千橡，忘掉紅杉，忘掉ES，我們現在要考慮怎麼和最大的競爭對手較量了。」
王星沒有慷慨激昂，只是略帶平靜的敘述了情況。
會議室里的眾人依舊十分喜悅，唯有王慧文，他隱約覺得王星這一趟回來似乎變得……變得更從容了。
原本的收購會議改為業務探討，但也沒進行太久，大家都需要消化消化從申城帶來的好消息。
下午兩點半，其他人離開，王慧文和王星一起到了總裁辦公室。
「易科投資？還有新浪、IDG好幾個公司？那估值怎麼算？是方總要拉來這麼多合作者嗎？他會干涉管理嗎？」王慧文心里有一連串的問題。
「我們原先的股份肯定要大比例削減，估值還要等機構方面都確定意向再坐下談，初步估計是在2000萬左右。」王星知道這位聯合創始人想問什麼，「方總很包容、開放，這次願意幫我們是認為社交網絡的賽道很有前景。」
他繼續說道︰「方總不會輕易干涉，但是考慮到企鵝的競爭，新浪方面會過來一個團隊一起來運作校內網，我認為這是合理的。」
王慧文怔住，下意識就覺得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出售，新浪如果派一個團隊過來，再加上那些融資，話語權究竟算誰的？
他思考一會，說出來擔憂︰「看起來易科是願意大力進入社交網絡的，那如果還有後續融資，我們的持股比例進一步削減，公司不是很容易易主嗎？」
「我相信方總。」王星言簡意賅。
以及，他沒說出來的是，這種時候當然只能相信方總。
王慧文等著王星進一步的解釋，然而，從前事無巨細的分析沒有如約到來，只這麼一句話。
王星默默喝了半杯茶，還是說了個來自王哥王風益的透露︰「考慮校內網的管理層情況，這次融資或許會采取谷歌式的AB股模式，這樣還能保持法理上的控制權。」
AB股就是同股不同權，可以用少量股份來保持公司控制權，這兩年隨著谷歌采取AB股的上市，影響了越來越多的高科技公司使用這樣的形式。
王慧文咀嚼這話里的意味。
隨即，他驚訝的听到了王星的決定。
「我和投資人說了，我願意接受新浪或者易科同樣的持有B股。」王星淡淡的說道，「單純的控制公司沒有意義，公司現在最主要的是要發展，是要與企鵝競爭。」
不只他持有B股，他的控制權就會得到制衡，也就存在大權旁落的危險。
王星不知道方總會怎麼處理，但這就是他的表態。
王慧文想說點什麼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只是說道︰「方總願意支持校內網的發展，這是好消息。」
王星笑笑︰「是啊，我們要把握住這樣的機會。」
「嗯。」王慧文點點頭，躊躇片刻，說道，「那我去把這幾天用戶反應的情況整理整理，你看看，主要還是服務器卡頓的問題。」
王星頷首︰「好。」
王慧文轉身離開辦公室。
王星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放空了幾秒思緒就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方總說了，企鵝資源很強，校內網即便在拿到易科系的投資之後也會面臨極大的競爭壓力。
這一天，校內網的人都知道也在消化新的融資消息，而企鵝方面也公布了一項調整。
企鵝的主要創始人之一曾李清將會負責企鵝的社交網絡戰略，將會擔任QQ校友事業群的負責人。
隨著這項任命的頒布，企鵝對社交網絡的重視也可見一斑。
曾李清與馬華騰、許晨業等五人號稱「企鵝五虎」，是這家巨頭的最高核心管理層，由他負責新的社交網絡業務以及先前的許晨業在知乎上發聲，這都毫無疑問的表明著企鵝的認真。
巨頭來了。
巨頭真的來了。
然而，就在各路財經媒體以及知乎都在討論企鵝憑借流量又一次進軍新業務的時候，易科系將會投資校內網的消息也被爆料出來。
這則爆料不是出自易科，而是出自新浪。
新浪無線的副總經理王高飛接受媒體采訪，聊著國內無線市場的發展，順帶著透露了一個消息，新浪將會投資校內網以及在一定程度上參與運營。
這意味著什麼？
先有新浪的門戶之爭，現有社交網絡的入場競爭？
這是易科系要入局與企鵝進行正面較量的信號嗎？
還是只單純是新浪自己的動作？
一個相關消息流露，更多的消息便很快得以證實情況。
不單單是新浪，這次對校內網的投資還有易科、高盛、IDG、申新科創！
一共五家！
而且，這些機構毫無疑問的都和方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媒體探听消息，知乎一片熱議。
「易科系和企鵝的正面對抗！社交網絡這麼受重視？前後兩個巨頭的入場啊！」
「听說紅杉投資了佔座網，這下就尷尬了。」
「你們注意到沒有，申新科創是企鵝的股東啊，這次竟然要跟投校內網，誰@一下王風狗。」
「感覺易科系的勝算不大，校內網的用戶量積累的不夠多，企鵝那麼大流量很容易後發先至。」
「校內網的體驗已經在改善了，我說這兩天怎麼都不卡了呢，肯定是加服務器了。」
5月7號，王星在辦公室里瀏覽知乎，想看看有沒有大佬為校內網對抗巨頭出謀劃策，當他看到「王風狗」「王瘋狗」等字眼時不禁會心一笑。
王哥在知乎原來還有些名氣？
或者，以後叫他狗哥？
王星正這麼想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他一邊應聲，一邊起身去開門。
然而，門先被推開，一行人魚貫而入。
為首之人頗為年輕，他稍一打量這間辦公室便主動伸手，說道︰「我是新浪的王高飛，這次會調來負責校內網工作，王總，合作愉快。」
王高飛的語速略快，姿態略高，意氣略勝，仿佛他不是新浪過來，而是校內網的主人。
王星心里一頓，不動神色的握了握手︰「高飛兄，歡迎，歡迎，我們到會議室里談。」
新浪方面這幾天先借了一筆增添服務器的款項，今天又把團隊派來，本來是約下午，沒想到中午便到了。
王星沒有因為王高飛的姿態而有什麼不滿和膽怯，這次是要干企鵝，不管是外部競爭還是內部磨合，他都已經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
繼易科、申新科創、新浪確定投資之後，高盛、IDG也願意慷慨解囊，這便完成對校內網投資的機構主體。
因為台記正式撕毀與中芯的和解協議，方卓在見過王星的第二天便密切關注起兩家公司的第二次風波，所以，他是在投資主體敲定後才看了易科投資的匯報。
匯報內容包括投資計劃、AB股、行業情況、企鵝動向、新浪規劃等等。
「唔，企鵝方面確實很重視，五虎出現了兩個，那個許晨業又是Pony的密友，我之前在京城見過曾李清一面，對他印象不錯，人高馬大，能言善辯，听說性格也很果斷。」
方卓翻著報告，瞧見「曾李清」的名字。
在這之前，曾李清擔任的是首席運營官COO，這次因為開闢社交網絡業務又肩負起新的事業群，重視意味很濃。
關于這一位，他听過一些笑談，因為馬華騰性格略微沉靜，曾李清又比較成熟，企鵝剛開始出去談業務，曾李清常常被當成大BOSS，而馬華騰被視為曾李清的秘書。
辦公室里的秘書劉宗宏听著方總的喃喃自語，沒有出聲。
「敵方大將是五虎之一，我方新浪去的是什麼人？」方卓繼續瀏覽報告，稍微提聲問了句。
劉宗宏知道方總還沒看到後面，答道︰「汪總調了新浪無線的副總經理王高飛，說是已經帶團隊去校內網了。」
方卓先是一怔，再是一笑，是王高飛啊。
敵方五虎，我方夾子。
這能不能匹敵的上？
先試試看，王高飛在新浪無線的表現確實很出色。
方卓笑著把剩余的報告看完，思索了一會，校內網如今要開發高校群體，而按照王星的設想，他瞄準的第二群體便是辦公室白領。
說起來，這以辦公室白領為主體的社交網絡不就是開心網嗎？
校內網+開心網，然後再升級全民社交，這個路線看起來不錯，問題是，企鵝方面完全可以采取跟隨戰略，你怎麼搞，我便怎麼搞。
雖然無賴了些，但從商業策略上來說很有效。
方卓放下報告，搖了搖頭。
劉宗宏不知道方總為何搖頭，見他抬杯喝茶，趁著這功夫把輿論情況匯報了一番。
因為企鵝和易科系先後在社交網絡下場，主流媒體還在觀望，財經媒體以及新浪、網易、搜狐、知乎都聲勢頗大的在討論這次對決。
這其間不無對雙方BOSS的恩怨炒作。
馬華騰和方卓有恩怨嗎？
不管們實際上有沒有，筆下該有就得有。
況且，就算你們以前沒有，這次之後不也有了嗎？
方卓笑著听了一會，正想發表評價就見手機上有了馬華騰的來電。
他有點意外，沒想到這位會打過來。
「方總，我看到新聞了，你們也要做社交網絡了啊？」馬華騰樂呵呵的比較直白。
方卓念頭一動，說道︰「是啊，我看國外的Facebook發展很猛，覺得國內也可以做個類似的，正好瞧見王星搞的那個校內網，覺得還不錯。」
馬華騰笑道︰「方總，實不相瞞，我之前看到你聊到的社交網絡發展，覺得很有道理，公司內部又來回討論很久，認為這個方向很有潛力，一番調研之後就有了QQ校友。」
方卓驚了，合著這個巨頭入場和自己還有些關聯？
他驚完之後吐槽道︰「Pony，你還真坦誠……你們企鵝的拍拍網對淘寶微創新就算了，現在居然都能對我的想法動手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馬華騰這麼說道。
方卓嘆道︰「還要其不善者而改之呢，你們這個流量武器揮舞的有點太廣了，得給兄弟們一口飯吃啊。」
馬華騰說道︰「市場很大，企鵝肯定吃不完的。」
他又說道︰「我看現在有些媒體亂寫，覺得還是得與方總聊一聊，社交網絡這個業務和我們的即時通訊有著挺密切的關聯，不管是我，還是其他高管，都覺得企鵝需要提起十分的重視。」
方卓問道︰「所以呢？」
馬華騰的意思沒說出來。
方卓點破道︰「Pony，這還沒開始打，你不會就想勸降吧？」
馬華騰否認道︰「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我們企鵝和易科有很好的合作空間，不用因為這樣的業務競爭而出現什麼嫌隙，良性的市場競爭也能促進彼此更好的發展，方總，你說對不對？」
方卓听到這里，善解人意的說道︰「Pony啊，你能打這個電話過來，我還是很感動的，我當然不會心里有什麼芥蒂，正像你說的，良性競爭是好的，我還能怪你不成？」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Pony，咱倆是一樣的人，我理解的，換了是你，就算明天我有業務和企鵝起了沖突，你肯定也能理解，市場就是這樣嘛。」
馬華騰微微頷首，方總有胸懷。
「這次的社交網絡也是一種嘗試，大家都爭爭看，不用掛懷。」方卓又笑道。
「方總，共同進步。」馬華騰如此說道。
方卓結束通話，捏著手機略一沉吟，對秘書吩咐道︰「後天去京城，你和汪總說，我要听博客方面的工作匯報，還有，讓負責郵件業務的張曉龍列席會議。」
劉宗宏應下來，只是心里有點奇怪郵件業務的出現。
方卓又考慮片刻，思緒轉到易科的手機進度上，這方面得親自去美國視察進度。
共同進步，時不我待啊。
隔了兩天，方卓帶著王風益一起飛往京城。
他在去新浪之前先到校內網逛了一圈。
當方卓走進校內網的總裁辦，他有些驚奇的打量一圈，直接笑出了聲，這里神似自己恆隆23的辦公室啊。
旁邊陪同的王星被笑得漲紅了臉，這間辦公室就是當初去了恆隆23後依樣而成，但那時沒想到會有迎來方總的一天……
「不錯，就是差一幅字。」王風益也覺得有意思，發現這間辦公室和恆隆23的不同，建議道，「方總，你既然來了，那就留一幅字好了。」
王星連忙同意。
方卓想了想，答應下來。
很快，四個字一揮而就。
不得不說，方總的字還是很有功底的，剛勁有力，沉著痛快。
只是，這四個字多少直白了些。
但王星卻越看越喜歡。
等到方總一行人離開，他立即讓人裱起來又在晚上便掛上了牆。
從此，一走進校內網的總裁辦就能看到四個明晃晃的大字。
——就干企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