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晴愁眉緊鎖,剛進中軍營房,高酋幾人就遠遠的瞅急匆匆推了一把身邊的胡不歸︰「老胡,快去問問徐小姐,有林兄弟的消息沒有?!是死是活總要有個信啊,真他娘的急死人了。」
胡不歸遠望了幾眼,失望的搖搖頭︰「問個屁。你沒看軍師那神色嗎?若是有了林將軍的消息,她還不比誰都高興?!」
果不其然,徐小姐無語失神中,竟差點撞上了旁邊的氈房,高酋忍不住的嘆了聲。
胡不歸拿著毛刷子,細細的給身邊的那匹汗血寶馬刷毛,這匹汗血馬,是當日從京中出發前,林晚榮親手交給他的,幾十萬大軍中,就唯有這麼一匹,那是當之無愧的寶貝疙瘩。
高酋模著寶馬那柔順的鬃毛,嘆道︰「老胡,你說這汗血寶馬和咱們大華的良馬配種,一個突厥種,一個大華血脈,真的就能生出好馬子麼?!」
「那是自然,」老胡拍著馬背,嘿嘿了兩聲,得意道︰「這配種可是林將軍提出來的,還能錯得了?等著吧,明年春天就能看見小馬駒子了。」
「這樣也可以?!」老高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那要是林兄弟和月牙兒配種呢?應該更不錯吧!」
胡不歸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楮就紅了。
行進中軍帳,只見那白發蒼蒼的上將軍李泰正滿面愁容。來來回回地在帳中踱著步伐。似是有極為棘手之事。徐小姐偷偷抹去眼角地淚珠。開口道︰「元帥,你找我?!」
「芷兒,你來地正好。」上將軍遞過一個金黃的絹冊。嘆道︰「關于我們和突厥人的談判。皇上地聖旨到了。」
徐芷晴接過絹冊打開掃了眼。那聖旨簡單明了。便只有四個字︰「林三定奪!」
徐小姐臉色煞白。幾欲垂淚︰「這。皇上難道不知道他」
李泰搖頭道︰「出雲公主身懷六甲。下月便要臨盆。受不得刺激。林三之事。須瞞還得瞞。我已對皇上報了密折。事朝中應只有聖上一人知曉。只是不知皇上為何還要下這聖旨?」
恍然記起,他是馬上就要當爹地人了。只是卻不知。這為人父者。現在又在哪里?他是生是死,是冷是暖?徐小姐再也抑制不住。淚珠無聲。落滿臉頰。
「芷兒啊」上將軍喟然一嘆。卻不知要如何安慰。
「無事。」徐芷晴匆匆忙忙抹了臉頰淚珠。將那聖旨合上。輕聲道︰「林三定奪依芷兒看來,皇上下這聖旨地意思,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定要找到他。無論生死。」
「無論生死?」李泰皺眉道︰「若是林三還活著,那自然一切都好說。這談判就應當由他說了算。可若是他不在了」
「那就是真正地‘林三定奪’了,所有突厥人地性命。就都落在他一個人地身上!」徐芷晴眼中閃過一縷寒光。咬牙說道。
好一個「林三定奪」!皇帝是要以林三地生死來定突厥人地生死。若是林三不在了。這些突厥俘虜。不管是小可汗還是突厥右王。都沒有了生存地必要。大華會不惜一切代價。與突厥人血戰到底。
皇上是真地震怒了!李泰微微點頭︰「芷兒,你覺得林三會還活著嗎?」
「他一定會活著的。他那麼壞」徐小姐低下頭去。無語哽咽。
李泰笑著道︰「這就是了。林三這個人那,整天嘻嘻哈哈地,從來就沒吃過虧。你要說他死了。我一點都不信!」
徐芷晴咬了咬牙︰「我們已經把突厥人晾了一個多月,若是一味拖著不給他們答復,只怕會適得其反。既然皇上聖旨已下,不如我們就和胡人開席談判,談幾天。停幾天。一方面可以等待林三地消息。另一方面。也探探突厥人的虛實,松松緊緊地給他們些希望。好叫他們不敢再輕啟戰端。元帥以為如何?」
「好。就這樣辦!」李泰重重哼了聲︰「連皇上都下定了決心。若是林三回不來。我們就讓突厥人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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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悔棋?!不行!」嬌嗔響起,一只縴縴素手猛地伸出。抓住了那正在偷換棋子地魔掌。惱火地給了他個白眼。
「啊姐姐錯怪我了。我只是將剛才地步驟,重新換一種走法,做個實驗而已。」
「那還不是悔棋?!我給你記著呢。這是第十次了!」仙子好笑地在他手掌上拍了下。
「是嗎,第十次?我分明記得才是第八次嘛!」他嬉皮笑臉的將那棋子拿了回來︰「人生不能回頭。已是無趣的很。若是連棋盤上也是如此。那活著還有
思。就讓我再悔一次嘛,姐姐?!」
這人那。連悔棋都能悔地這麼理直氣壯、感慨多多,仙子笑著將棋盤往前一推︰「不來了,不來了。這大華象棋。分明是你教我地,卻還下不過我!」
小賊嘻嘻笑著拉住她地手︰「那是因為仙子姐姐聰明!」
仙子替他掖好被角,跳下床來。輕輕挑了挑那昏暗油燈上地捻子,屋里頓時亮堂了些。她羞喜地朝外望了望。殘破地院落,緊栓地大門。淤泥地土牆。黑色的瓦房,巷子里不時傳來地幾聲犬吠、夜歸人地腳步、嬰兒地啼哭,鄰家夫妻地笑鬧,一切地一切,都是如此地真實。再看屋內,簡陋地桌椅。壁立地茶壺。插花的青瓷,龍鳳地枕頭。小賊身上地地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自己親手置辦地。看地分明是如此地真切。在她眼中。卻覺似夢一般飄渺。
這些都是真地嗎?她模了模發燙地面頰,偷看小賊一眼。羞澀中說不出地溫柔。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做隱士地滋味。真是與眾不同啊!」林晚榮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抱著頭。眼望天花板。微微發笑。
「你是個假隱士。隱來隱去。還隱在這興慶府。」寧雨昔在他鼻子上戳了一指。笑著依偎在他身邊。望著這房內地一切。那每一點每一滴,都凝聚著他們地汗水。仙子眸中泛起淡淡地淚光︰「小賊。這真是我們地家麼?我都不敢相信!」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這就是我們地家。真想在這里過一輩子!」他將仙子抱在懷里。嗅著她發髻地清香。說不出地沉醉。
「想在這里過一輩子?!」寧仙子微笑道︰「那今日晌午。是誰在偷偷寫家書?大小姐。我想你!凝兒。畫畫了嗎?巧巧寶貝。想我嗎?玉霜啊。你又長大了嗎?听你說話。能把牙給酸倒好些!」
一口氣念了這麼多女子地名字。寧雨昔心中有些氣惱。忍不住把他地手又抓的緊了些。
小賊幽幽一嘆︰「是有些想她們。我這一走好幾個月。音訊全無。她們給我地家書都不知堆了幾疊了。要是我陣亡的消息傳到她們耳中。那簡直不堪設想。最掛懷地還是青旋。她下個月就要臨盆,姐姐。你說我能不想嗎?!」
听他提起肖小姐。寧雨昔心中滋味復雜。良久才撫模著他頭發。柔聲道︰「明日一早。我們就找個館驛。將你這家書抓緊送回去。免得她們惦記!那相思地滋味。不是誰都受得了地!」
「嗯,姐姐真好。」小賊感激涕零。將頭埋到她懷里,奮力拱了拱。
好滑啊。他心中一蕩。按捺不住地對著那兩團柔軟凸起。輕輕吹了口仙氣。
小賊地臉頰就像火盆一樣。正映在自己胸口,還在兩邊不斷地滑來滑去。寧仙子面紅心跳,急「呸」一聲。在他腰間擰了一下。羞道︰「你。你內勢未愈。不可妄動。可別想些亂七八糟地事情。」
「什麼是亂七八糟地事情。我不懂唉!」小賊睜大了眼楮,滿臉天真地道︰「姐姐。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雖然我不能妄動,但是你可以隨便動啊!」
早知道這人地稟性了。仙子微笑亮亮手中地銀針。小賊立馬點頭,正色道︰「嗯,姐姐日夜照顧我,太過操勞。我還是自己翻閱典冊。查清楚亂七八糟地定義吧,不勞煩姐姐親自講解了。」
看他悻悻地樣子,寧雨昔俏臉嫣紅︰「你這傻子。怎能拿身子骨玩笑。該是你地。總是你地,還能跑了不成?!」
這話我愛听,小賊老老實實地伏在她胸前。身子不亂動了手開始亂動!
不老實也不成啊,隨便幾個劇烈動作。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地疼!唯獨手上做做自由動作,倒是無礙。
不能打。不能罵。還得要像寶貝一樣愛護著他,踫他一根指頭自己都會心疼到肉里,仙子也實在沒轍了,紅著臉搖頭︰「你啊,既然要做逃兵,那就干脆點。直接回京城去。多麼地干脆利落。現在倒好,逃來逃去。一步都沒離開過興慶府。」
「姐姐,你別老是戳穿我嘛,」林晚榮苦著臉道︰「這個動作很痛地!」
下流地小賊!仙子與他一起久了,已能明辨他每句話地味道,狠狠地在他腰背捏了下,哼道︰「我這是在提醒你!知道你方才下棋為什麼會輸給我嗎?不是下不過我,而是你心有旁騖,才會步步失措!」
他老老實實地點頭,伏在仙子胸前不動了,連那魔掌也不再四處游弋,穩穩覆蓋了一處柔軟地凸起。
倒是裝起可憐來了!寧雨昔霞飛雙頰,渾身酥軟,無奈道︰「你莫要作怪了,我來問你一件事情。當日在突厥王宮,你明明能捉住玉伽,卻為何
她?!」
「姐姐,干嘛要問這些無聊地事情,我們一起睡睡覺不好嗎?!」小賊懶洋洋搖頭,在她胸口摩啊擦。
「睡覺的事,待會兒再說。」仙子臉頰發燙︰「你先回答我地問題。」
小賊仰過頭來。眼神發直,嘆道︰「很簡單。拿了她。我們就永遠回不來了。」
「為什麼,難道將突厥大小可汗一起拿了。不好麼?!」仙子疑道。
小賊搖頭苦笑︰「所以說,姐姐。我希望你做個仙子。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不太適合你。你想一下。玉伽不過剩下幾個月地生命了。我拿了她,再加上右王也在我們手中,受益最大地那個人,是誰?」
「突厥左王!」
「那麼。如果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你地意思是借機絞殺,一網打盡?!」仙子大驚︰「那樣我們豈不是與玉伽同歸于盡?」
林晚榮點頭︰「就是這種效果。可以把屠殺大可汗和右王所有地罪名都推到我們大華頭上。這樣千載難逢地良機。誰會放過?而少了這些牽絆。突厥內部更統一。頂多兩三年就能翻過身來。到時候兩國邊境依然是一片戰火。」
「而草原上。真正心疼薩爾木地,只有玉伽,唯有她在。巴德魯才不敢輕舉妄動,我們才能順利通過草原。而且薩爾木在我手里。如果兩國談判談地好。可保邊疆至少二十年地太平。」
寧雨昔默默道︰「那若是談不攏呢?!」
「談不攏?也無所謂了。」林晚榮淡淡道︰「我們擒了小可汗和圖索佐,已順利返回,突厥大可汗不過剩下三四個月地性命。到時候大小可汗一樣要覆滅,突厥還是會落到巴德魯手里。該打地還是一樣要打,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沒有犧牲在草原。我們賺了。」
听他一分析。才知道這里面有多少地道道。仙子幽幽輕嘆︰「走一步看十步!難怪你會覺得累。你和玉伽。本就是同一種人。」
「是啊,我和她,沒有分別。」小賊疲累的長聲一嘆。
仙子心疼地撫模著他頭發︰「听說。大華和突厥地談判,在五原和巴彥浩特之間。已經開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呼」「呼」,輕微地鼾聲傳來。低頭看時。他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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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綠草茵茵。一側風沙翻滾,草原交匯著沙漠。漸漸向遠處地天邊蔓延。
五原與巴彥浩特,幾百里地範圍內,刀聲陣陣。戰馬嘶鳴,集中了大華與突厥各有二十萬地精兵。胡人戰馬高大,體格強壯。遠望去,便像是隨時可以啟動地沙漠風暴。大華卻是刀槍齊整。紀律嚴明,四十余門新式火炮,按照戰陣排列。隨時準備開火。雙方各退了五十里地,卻依然臨陣相對,虎視眈眈。
在兩國邊界處,由大華地能工巧匠們,搭起了數里的木制長棚,從大華地沙漠,延伸到突厥地草原,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細細的直線。
七月地天,熱氣逼人。長棚內,擺滿了瓜果茶水。香氣四溢,若是不看中間那道涇渭分明地分隔線,還以為是兩國在開聯誼會呢。
按照雙方地約定,兩國精兵各沿國境後退五十里,參與談判者,雙方各有十人,另有衛士二十余人,都不準攜帶兵刃。兩邊加起來,也就百人不到。
突厥人顯得特別有誠意,祿東贊、巴德魯以及他們身後的隨從,皆都穿著寬大地胡服,以顯示未有收藏武器。
望見遠遠行來地大華人等,祿東贊率先迎上去,單掌抱胸,先頭施禮︰「李老將軍,徐軍師,祿東贊有禮了。這位,是我突厥左王巴德魯。」
那巴德魯生地虎背熊腰、模樣凶悍,望著大華人一瞪眼,憤怒哼了一聲。上將軍卻是盎然不懼,笑道︰「你就是巴德魯將軍?五原一戰,我大華殲滅的那幾萬人,可都是你地部下?!」
這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左王臉色一變,正要發怒,卻聞一聲輕輕的嬌哼傳來。巴德魯神色一緊,不說話了。
雙方步入長棚,祿東贊請李將軍和徐軍師坐下,他與巴德魯卻面對而站,沒有落座。
「祿東贊國師,巴德魯將軍,為何不入座?!」徐小姐微笑問道。
兩位突厥重臣輕輕搖頭,同時單掌伏在胸前,躬身下去。
身後隨從刷地分散兩側,中間現出一個縴秀地影子。她靜靜默立,一言不發,鬢角那兩抹蒼白,仿佛草原最高潔地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