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開苗鄉,聖姑雖是心性豁達,卻也忍不住的黯然蜷在小弟弟懷中,淚珠濕透了他的胸膛。
林晚榮與安碧如相識年余,還是頭一回見她如此的悲傷,相比起濟寧城外初次相識時的嫵媚英姿,只覺此時的安姐姐更加真切,更惹人愛憐。
他心中柔情萬千,將她摟在懷中,輕聲蜜憐,一刻也不肯放開。夫妻二人如膠似漆,卻比昨夜的洞房花燭更加甜蜜溫馨。
心中有事難以入眠,不到四更天便起來了。窗外還是繁星點點、夜幕深深,整個敘州、整個苗鄉都沉寂在漆黑的夜色中。
四德和老高早已在樓下等著了,將行裝都收拾完畢,聖姑默默打量著這承載她無數幸福的溫馨小樓,心里忽然生出些淒切彷徨,雙眸浮起淡淡的淚珠。
小弟弟無聲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感覺讓人心頭一暖。安碧如緩緩偎進他懷里,輕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再回來?」
「你想什麼時候回都可以。」林晚榮嘻嘻一笑︰「叫依蓮把這房子照看好,到時候我們全家組成個旅游團,草原苗寨四處閑逛。那日子是多麼的快活!」
他這設想倒是偉大,安碧如嫵媚白他一眼︰「原來是要組團,難怪你處處留情呢!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兩年,我們林家人便可以組成一支浩浩大軍遠征高麗了。」
「姐姐說笑了,說笑了!」他老臉一熱。急忙打了個哈哈,心里卻道,我有長今妹送的陽參,百人斬那是有些夸張,十人斬卻是綽綽有余了。
說起依蓮,他急忙抬頭四望,小樓內寂靜無聲,今早起床便沒有看見小阿妹地影子。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想起昨夜她企盼的眼神。他心中忽生出些淡淡的感傷。握住聖姑的手,兀自又緊了些。
「時辰不早了,」四德小聲道︰「三哥,夫人,該啟程了!」
安碧如默默點頭,最後望了眼這溫馨的閣樓,忽地銀牙一咬。拉著他疾步走了出去。
才踏出門楣,二人便齊齊呆住了。五蓮峰上峰下,黑壓壓的全是人頭,擠滿了連夜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苗家百姓。山谷空寂無聲。
「聖姑」漫山遍野的人群,緩緩跪了下去,寒冷地秋風中,點點淚痕清晰可見。
安碧如雙眸濕潤,無聲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晚榮刷地跳上高台。疾聲道︰「鄉親們請起!請大家放心,我和聖姑,每年都會回苗寨來看看地。這里是你們的家,也是我們的家。」
「聖姑!」所有苗家人都失聲痛哭,諸位長老也忍不住的老淚浮動。
安姐姐一生都在為苗寨而不懈奮斗,這萬人相送的場景,便是對她最好的回報。聖姑淚落雙頰,步伐重逾千鈞,全賴小弟弟抱的緊緊,才有勇氣穿過人群。
「聖姑」
「阿林哥」
聲聲地呼喚在他們耳邊飄響回蕩,望著苗家人那執著而又企盼的眼神,林晚榮心中感動萬分,他們愛護安姐姐,那便是愛護我!他唯有不斷的抱拳作揖,才能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
好不容易擠下山來,渾身上下已全是汗珠,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耳邊便傳來四德的驚呼︰「快看,那是什麼?!」
高高的五蓮峰頂,一盞盞孔明燈隨風浮起,緩緩飄向空中。昏黃而又溫馨的燈光,仿佛閃耀在天邊的螢火蟲。
一個嬌俏地苗家少女,如玉地雙手捧著那溫暖的***,一盞一盞,輕輕放飛。
夜空中灑滿紛紛的螢火,斑駁明亮,像是一條飄浮地玉帶。
***越飛越遠,越飛越高,漸漸朦朧,化作了浩瀚的星空。
少女無聲凝立,淚痕猶新。
「依蓮!」林晚榮長長一嘆,心神剎那融入了蒼茫的夜空。
安碧如在他臉上溫柔一吻,輕輕道︰「放心吧,會回來的。」
來時三人,返回時卻已多了個嫵媚多姿的安姐姐,苗寨之行心想事成。四人快馬加鞭,不幾日便已行到了金沙江邊,眼望著就要行出敘州邊界了。
洶涌的江水奔流不息,三江交匯處險峻依舊。遙想昔日渡江的情形,小舟山歌、苗家阿妹,一幕一幕,就宛如發生在昨天。
正自唏噓,卻覺手心一緊,被人狠狠捏住了,安碧如嘻笑道︰「高統領、四德,你們先回京城吧!」
高酋听得迷迷糊糊︰「回京城?!聖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安姐姐在林晚榮臉上溫柔一模,笑道︰「你們回去稟告,就說小弟弟被我綁票了,用完了歸還!」
「綁票?」小弟弟大驚︰「師傅姐姐,什麼意思?」
「我要帶你去個地方!」安碧如神秘的眨眨眼︰「一個你最想去的地方!」
我最想去的地方?林晚榮心里怦怦亂跳,忽然啊啊的大叫,興奮鑽進安碧如懷中︰「姐姐,歡迎綁架我唉,你怎麼不早點綁?!」
這夫妻二人濃情蜜意的打著啞謎,四德老高面面相覷,誰也弄不明白他們要干什麼。
將高酋二人打發走了,安碧如拉住林晚榮大手,嫵媚瞥他幾眼︰「小弟弟,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麼?」
「我不管,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弟弟正氣凜然。
聖姑咯咯嬌笑,在他耳邊狠狠道︰「猜出來也就罷了,卻還要故意說些好听的來哄我,哼,當我治不了你麼?」
林晚榮擠擠眼,笑意吟吟︰「還是晚上再治吧,現在是白天,人來人往的不太方便!」
「呸」,安碧如面紅耳赤。在他胳膊上
了下,卻不知想到了哪里,眼波如水,嗤嗤輕笑了起
自敘州北上,由川入陝,由陝入甘,道路崎嶇難行。一連走了十數日,才見到塞外的塵煙。
安碧如卻不如何著急。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荒郊野外地,時不時抽出些功夫「整治」他,那艷絕天下的嫵媚神態,直刺激的林晚榮神經噗噗亂跳,享不盡的溫柔艷福。二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片刻都不肯分離。這一趟蜜月之旅,過的甚為溫馨甜蜜。
穿過鹽川、寧武兩郡,魂牽夢繞的賀蘭山赫然在望。望著那巍峨聳立的關口,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心思早已不知飛到了哪里。
大華與突厥簽訂了停戰協議,兩國放下兵戈和平相處,不到兩個月地時間,戰時無比蕭條地興慶府人口就成倍激增。騾馬商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已漸漸恢復了昔日塞上江南地風采。
胡不歸、杜修元等人便率領大軍駐扎在興慶賀蘭一帶。林晚榮與安姐姐正是蜜月之中,也不願去叨擾他們,徑自出了興慶賀蘭山峽谷。重新進入那茫茫的大漠之中。
五原之戰焦痕猶存,昔日戰場拼殺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故地重游,頓又想起那血雨腥風的歲月。
兩國邊境處,長棚猶在,從沙漠延伸到草原,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細細的直線。
昔日的這里,曾是一片火紅的玫瑰海洋,絕麗月兌俗地金刀可汗,將她所有的**與淚水,都盡情拋灑在此處。重新站上這片土地,林晚榮只覺腳下發沉,頭頂眩暈,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我真的回來了麼?!可是小妹妹呢,她又在哪里?他喉嚨一干,無聲的握緊了手掌。
「你和玉伽,是在這里談判的麼?」緩緩撫模著那厚重的木桌,安碧如輕聲問道。
「就是這里。」林晚榮微微點頭,目光落到桌上那已風干的花束上,昔日與月牙兒斗智斗勇斗狠地情形歷歷涌上心頭。時過境遷,那所有地憤怒和痛苦,都已成為最甜蜜的回憶。
火紅的花海,金色地攆帳,淒美的艷舞,還有驚世駭俗的金刀可汗,那兩天兩夜,是他生生世世抹不去的印記!
望見小弟弟沉默不語,眸中隱有淡淡的氤氳,安碧如心中一柔,無聲握住他的手,輕道︰「你想她麼?」
「這個,我可不可以不回答?」小弟弟眼珠一轉,小聲問道。
「那就是想了?!」安姐姐嫵媚白他幾眼︰「你倒是膽子大了,在我面前,還能想著別的女人!哼,今晚,你睡沙漠,我住草原!」
「這個懲罰太殘酷了吧?!」小弟弟滿面委屈,湊在她耳邊道︰「可我在別人面前也想著你,這又怎麼說?」
「想我?那是應該的!!」安碧如嘻嘻輕笑,臉頰泛起艷麗的紅暈。
果然是我老婆,有我的風範!林晚榮大樂著在她臉上親了下,抑郁的心情一掃而空。
見他心境開朗了,安碧如嫣然一笑,輕輕撢去他發絲上的塵土,溫柔道︰「從這里到突厥人的王庭,還要走上幾天?」
「若是汗血寶馬、日夜不停,也需要五六天的功夫!」林晚榮點了點頭,見她微笑不語,似乎絲毫不為玉伽所中之毒擔心,忍不住道︰「師傅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小妹妹到底中的什麼毒?」
安碧如輕嗯了聲︰「是一種你永遠都想不到的毒!」
這不等于什麼都沒說嗎?我能想到的毒,大概就只有藥和蒙汗藥了,要是這些,那還用的著找師傅姐姐麼?林晚榮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姐姐,能不能說的再清楚點?這日子也沒幾天了」
看他苦著臉神色黯然,安姐姐咯咯嬌笑,縴縴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下︰「笨笨的小弟弟,你那月牙兒小妹妹自己都不著急,你急個什麼?」
我當然急了,不僅是小妹妹,她肚子里還有個小林呢!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就是一尸兩命啊。
「你與這月牙兒,倒真是一傻一痴啊!」安碧如心疼的撫模著他臉頰,柔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她是你的小妹妹,我還會害她麼?!」
有了師傅姐姐的保證,林晚榮略略松了口氣,又有些迷惑︰「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給她解毒?」
安姐姐眼珠輕轉,笑道︰「這個麼,就要看你的誠心了!」
「誠心?什麼誠心?!」
「你忘了麼?」安碧如附在他耳邊,輕輕道︰「這草原,有一個我們的天堂!你一定要帶我回去!」
我們的天堂?林晚榮眨了眨眼,恍然憶起草原之上與安碧如訣別的那一夜的情形,心里頓時滿是溫馨。
似安姐姐這樣的女子,坦蕩率真,心中想到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她既是迷戀寬廣的草原帶來的無拘無束的感覺,要回到這里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哈哈大笑著跳起來,拉住她手︰「天當被,地當床,師傅姐姐當新娘!聖姑,我們現在就走!」
安碧如臉頰嫣紅,羞澀白他一眼︰「小婬賊當新郎!」
淡淡的風沙打在臉上,二人欣喜無限,手拉著手跨過國境線,腳步落地的一剎那,林晚榮忽然愣住了。
「怎麼了?」安碧如急忙問道。
腳下綠草成茵,直往天際鋪去,仿佛一塊碧色的地毯。林晚榮悲喜交加,默默注視了良久,輕輕言道︰「我這一腳,就算跨回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