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騷夜︰「把三姐妹放一起!」
夢夢姐︰「飛煙現在狀態不全,需要一個與這姑娘心靈牽連的人實際去開鎖。小伙汁,我把方法都告訴你。」
楚飛煙吃力地抬起還完好的那只手︰「雖然看不到價值所在,但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就當作是死前最後的一搏。」
石鐵心環視一圈,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甚至包括四高手也在翹首以待。
他又愣愣看著懷里的時雨雷,最後坐在地上,坐在三姐妹中間。
楚飛煙的手上亮起了心靈系的無色熒光,搭在石鐵心手背上,引導石鐵心的手落向了時雨雷的心口。
石鐵心的心靈系念氣與之接駁,心神也隨之牽連。
他看著時雨雷的睡臉,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感慨。
今天,他的心眼已經開過很多寶箱了。
恐懼心理學,憎恨心理學,還有對晉升法域天成的諸多經驗和感悟,所得極多。
果然,人心是深不見底的迷城,或許藏污納垢,也或許寶光閃爍,會給人帶來無限的污染,或無限的驚喜。
那麼,時雨雷呢?
這平凡的、平靜的、周身纏繞著小歡喜與小幸運的姑娘,她的表象之下,她的迷鎖里面,那仿佛遁入空無、陷入死寂的心靈里,又到底有怎樣的秘密?
「來吧,姑娘,請讓我,進入你的心。」
石鐵心的手指,點在了時雨雷的心口。
這一刻,石鐵心雙眼一空,瞳孔猛然縮小又猛然擴大,如此反復,交變九次。
同時也是這一刻,金身巨像和心靈系面露驚喜,他們的武感和靈覺給出了強烈的預示——大的要來了!
「沒想到,武感靈覺所預示的竟然是此時此刻。」金身巨像猛然回頭︰「我覺得有大事正在發生,快去天命世界查一查。」
「查到了!」罡氣男子興奮叫道︰「就在剛剛,天命網絡產生了波動!是截天靈胎,新的截天靈胎出世了,觸動了天命網絡!」
「什麼靈胎?天機能覆蓋嗎?」
「能!這一次的天機非常清晰,仙人們立刻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等我花錢問一下。」罡氣男子閉目凝神,面露急切,顯然正在和人激烈的討價還價。
片刻後,他先是咬牙切齒,似被人狠宰一刀。
進而又眉眼一開,似有驚喜。
隨後他嘴巴一張,竟然露出了震驚、震撼之色,最後統統化作了狂喜。
罡氣男子退出天命世界,一睜眼就哈哈狂笑︰「哈哈哈哈!發了,發了啊,發大了!!」
煉體漢子急切問道︰「怎麼了?怎麼發大了?」
「星宿降世,天命昭明,一個截天靈胎正在覺醒。無比清晰,無比鮮明,它的名字叫做——紅塵靈心。」罡氣男子環視一圈,然後看向了時雨雷,說出了最勁爆的信息︰「紅塵靈心與萬物載體,在位格上,相同。」
縱然是三重天高手,此時也無法淡定。
萬物載體之神奇,他們已經深切的感受到了。紅塵靈心若與其同等位格,自然也非同小可。
煉體高手急切問道︰「紅塵靈心是干啥的?有什麼作用?」
心靈系女性更熱切︰「听起來像是和心靈系心術有關聯,是增幅心術的嗎?」
「不知道,這些都不知道,紅塵靈心還沒完成覺醒,天命網絡內也沒有信息。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靈胎就是她,就是時雨雷,就在我們掌中!」
煉體高手立刻摩拳擦掌︰「臥槽!真是沒想到啊,這還有買一送一的好事。時家三姐妹,竟然個個都有這般潛力,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罡氣男子聞言面色一變,捶胸頓足︰「等會兒,這麼說來,時雨慧或許也是絕世靈胎。哎呀呀,不該殺她的!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也!」
時雨慧的天賦一看就是罡氣系,轉了一圈,就罡氣男子虧的最多。
「現在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所有人打起精神,趕緊防御起來。現在誰敢打斷她覺醒,我就和誰拼了!」
金色巨像雙手一合,金輪急轉,一環環金光擴散開去,法域的力量空前加強。妖傀個個串聯,形成守山大陣,全力對外防御。 啦 啦的對接聲中,一個更宏偉更巨大更強悍的要塞飛速成型,比王金權先前的準備不知要強出多少倍。
其余三人也全都提起精神,各自以武感靈覺主動遮斷自身。三重天們現在就怕有別的高手產生天人感應,在這個時候殺來截胡。可這個時候又不能打擾到時雨雷,只能眼睜睜看著,期待著石鐵心能搞快點。
石鐵心在干什麼呢?
他來到了時雨雷的心靈底層。
這一次,比楚飛煙、比王金權那兩次,都更深入,深入的多,仿佛回到了生命初生,根源之始。以他自己打比方,已經來到了相當于武心禪境的位置,貼近靈魂的根本,是自我與自我的對話之處。
這一層級,是心靈的最底層,已經可以混亂一個人對自我與非我的認知,對真實與虛幻的感受,對存在與空無的理解,對生命與死亡的分界。
正常來講,別說外人,就是修行者本人也來不到這里。
但石鐵心進來了。
因為心靈迷鎖。
很多人都知道,心靈迷鎖是心靈系極高端能力。但鮮有人知的是,這一技能是聖人嫡傳。
前輩天驕參悟天碑,看到了一種堪稱空前絕後、無法理解、不可思議的終極心靈聖技,那聖技的名字叫做「萬念歸零」。
不論是滴血重生還是無限復活,不論是千變萬化還是分身無窮,不論是不死巫妖還是不滅金身,甚或是橫亙星空的龐大巨獸,亦或是統御蟲族的至上主宰,乃至于時時刻刻天人交感的原力君王,不管是什麼,只要中了萬念歸零——都、得、死。
準確的說,是心靈湮滅。
而這一招需要的力量層次是什麼呢?
聖人?
亞聖?
都不是。
只要三重天仙化,就滿足了基本條件。至少,天碑中看到的情形里,施展這一招的那位,在絕對力量上,也只是仙化層次。
于是,這一招聖技把前輩天驕嚇住了,然後開始了狂熱的研究。那人很快拉了很多天驕、很多高手一起研究,想要把那聖技復刻出來,從此心靈系就無敵了。
結果,不可知現象再次成為了阻攔所有人的鴻溝。
不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復刻萬念歸零。
不過付出終有回報,雖然沒能復制聖技,卻研究出了諸多的次生能力,心靈迷鎖就是其中很優秀的成果。
心靈迷鎖無法對抗強者,但特別適合凌虐弱者。它失去了直接殺傷力,卻保留了三重天就能用的優點。它無法讓人心靈坍縮、自我潰滅,但卻能夠把一個人的心靈鎖的結結實實,從外界看來,與心靈寂滅全無差別。
谷心靈系女子借給王金權的符器里,就內置了一發心靈迷鎖。這迷鎖本是為了對付石鐵心,沒想到卻讓王金權用在了時雨雷身上。
仙化對一重天,天與地的實力差距。
所以,當石鐵心解開這把鎖的時候,他已經觀測不到時雨雷的心靈波動了。
沒有思想,沒有情感,沒有防備,只有一片空無。石鐵心只能一路向下再向下,最後,就來到了心靈的最底層。
這里,他終于找到了時雨雷。
但此處的時雨雷像個半透明的精靈,沒有語言,沒有情緒,沒有念頭,嬰兒一般團抱自身,閉目飄蕩在半空。
他知道,時雨雷的心靈只剩下一枚原初的種子了。她的心靈還會重新萌發,但她的記憶,她的認知,都只能從空白中重新構建,就像是嬰兒重新成長。
過去的時雨雷,已經被洗掉了。
石鐵心,感到巨大的悲傷。
可就在他悲傷的時候,或許是他的觀測觸動了什麼,飄蕩的時雨雷抬起頭,睜開了半透明的眼楮。
當石鐵心與那雙眼楮對視的時候,立刻產生了一種巨大的震撼。
他感覺自己看到的不再是時雨雷。單純的形體後面,是層層外殼之下深深潛藏的,大道刻痕。
截天靈胎。
毫無疑問,時雨雷也是截天靈胎。
那麼,她所截到的又是什麼?她所復制的,到底是聖人信息的哪一面?
石鐵心看著她,看著形軀之後的大道一角,本能的就獲知了信息——紅塵靈心。
她的本質,就是一顆紅塵靈心。
類似六耀文心、七竅文心,紅塵靈心也是一種天資,但遠高于七竅文心的位格。這顆紅塵靈心從紅塵中來,到紅塵中去,漫漫紅塵就是她的一切。
目光的對視中,石鐵心恍然大悟。
他這才知道,她看到的人不只是人,她听到的事也不只是事。她臉盲,她弄混名字,也全都不僅僅是臉盲,不僅僅是忘事。
記憶類心術不會對她的臉盲癥有任何效果,因為這特質源自于紅塵靈心,源自于她與眾不同的視角,源自于未覺醒、未綻放的天賦帶來的必然缺點。
她就像是還沒有方向感的幼子,在森羅萬象的紅塵羅網中不斷地迷失,所以她才總是記不住人。
那時候的她,是紅塵中的迷路人。
她需要堅實的支點,才能幫助她克服難關,真正的從紅塵迷途中走出來。
她自然有支點。
時雨慧和時雨微,就是她的支點。所以不論到了什麼時候,臉盲的特性都不會蔓延到她們倆身上。
即便是此時此刻,石鐵心也清晰的看到了那兩個支點,並不因記憶被清洗而丟失。那是優先于記憶的,銘刻在紅塵靈心之內的根基。即便時雨雷忘記一切,也會無限的親近兩個姐妹。
但,所謂三生萬物。兩個點只能劃出一條線,唯有三個點才能畫出坐標系,將一切標注位置。
紅塵靈心需要三個支點才能完全覺醒。只要找到第三個支點,她就能夠破繭成蝶,真正的綻放出屬于源自大道的絕世靈光。
而那第三個支點……已經出現了。
石鐵心看到了,紅塵靈心內有第三個點,正在凝聚,正在成形。
而這個半成形的支點,就是,石鐵心。
他看著那支點,許許多多記憶和感情從支點中散發出來,讓他震撼,讓他感動,讓他動容。
他這才知道,這安安靜靜的姑娘,她的一縷情絲竟然早就纏在了自己身上。
從鄉試賽場上那聲「小矮個,好樣的!」,到後來經歷的一樁樁一件件,石鐵心沒有注意到這個姑娘,但這個姑娘卻在時常注意著他。
就像暗戀。
就像單相思。
就像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光芒萬丈的少年英才的憧憬。
但又更純粹,更透亮,更明晰。
她的心里時常存著一本友人帳,而這友人帳的第一頁寫下的,就是他。
本來,這支點也不會如此簡單的凝聚。畢竟單邊的感情,沒有得到回應。而且她也清楚妹妹對他的好感、姐姐對他的欣賞,所以她只是平靜的後退再後退,退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著某一天,這縷情思會像每一段青澀的記憶一樣無疾而終。
但偏偏這個時候,石鐵柱來了。
柱子哥就喜歡這類型的,便毫不猶豫的A了上去。
單相思有了回應,還有比這更喜悅的嗎?
于是第三個支點開始凝聚。
正是因為這個,她的臉盲癥才會不斷改善,有了痊愈的征兆。正是因為這個,她的天資才會莫名其妙的一提再提,讓人難以理解。
但這支點還沒有完全穩定,因為她還有憂慮。
紅塵靈心,所見即是紅塵,這是超越心靈系之上的能力。作為她的第三支點,石某人再是心靈大師,也無法在她面前隱瞞自己的情緒。
她看到了石鐵心的歆慕、思念,而且她很清楚那思念的對象並不是她。
應該是妹妹。
也或許是姐姐?
真是個尷尬的關系,尷尬的位置。說到底,平凡的我,真的可以陪伴在光芒萬丈的他的身邊嗎?前途遠大的他,需要的真的只是一個會洗衣會做飯、會做家務的普通女人嗎?
自我懷疑的姑娘,打算退回到從前的位置。
這是她的性格,也是她的本能。因為紅塵靈心的支點非同小可,一旦定下,就永世不變。若所托非人,她將終生痛苦淒慘。
現在,她所有的記憶都被洗去了,只剩下一顆靈心等待覺醒。
此時此刻,石鐵心伸出手,卻又遲疑。
這姑娘的感應是正確的,他確實更喜歡天真爛漫的牛犢子,也更憧憬強氣御姐貸天王。這樣的我,有資格成為時雨雷的支點嗎?
「還猶豫什麼呢,上啊!」石鐵柱在世界之外咆哮︰「有沒有資格,先救人再說!」
「說得對。」石鐵心心思一定,來到了時雨雷面前,看著她的雙眼,看著那顆靈心︰「虎子,我向你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