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見立刻在心中鄙視。
說謊!
哪會有男人對小姑娘沒興趣?
從十幾歲到幾十歲,男人喜歡的一直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陳進就是證明!
喜歡就喜歡,非說沒興趣,口是心非,呸,虛偽,越來越失望了。
話說我失望個什麼勁兒?這種人早就見得多,看得透了才是。
凌星見想著,就听那邊劉志豪說出了她想說的話︰「不會吧,誰會不喜歡小姑娘呢?這兒就咱倆,鐵柱同志要向組織坦白啊。」
「呵呵,我還要點臉。」石鐵柱認真說道︰「而且,我是想找對象,不是想瞎胡玩。如果只是玩玩,當然奔著年輕貌美的去。可認真找對象的話,就講究個志同道合、意氣相投,更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撐。」
「那些小姑娘,看我像在看偶像,她們只是在憧憬我。」
「可是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遠的感情。」
說了句貌似很有道理又很裝逼的話,石鐵柱話鋒一轉︰「你知道嗎,就在前幾天,政委讓我退伍復員。」
劉志豪吃了一驚︰「什麼,你要退伍?」
「是啊,讓我拿著退休工資回去,找份工作,找個老婆,安安心心的生活。」石鐵柱微微嘆息︰「但我不想退伍。」
劉志豪看著石鐵柱,欲言又止,思考很久,最後嘆道︰「叔,我舍不得你。但我媽說的也對,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應該回去了。」
「可我回去能干什麼呢?我沒文化,沒學歷,沒文憑,又不想麻煩組織對我特殊照顧。想來想去,只能去去送送外賣,或者開個小餐館。」石鐵柱自嘲︰「用拿槍的手去拿菜刀?用披甲的身板去披圍裙?還是用穿擊防空區的經驗去和交警斗智斗勇?」
「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我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在正常生活中的樣子。」
「我的青春,我的榮譽? 我的夢想? 早就融合在流血流汗的歲月里、肝膽相照的情誼中、危機四伏的戰場上、孤寂堅忍的守望里。」
「我痛恨戰爭,卻又不得不承認? 除了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歸處。」
偷听中的凌星見? 目光猛然一顫。
石鐵柱深沉的聲音? 訴說的雖然是他的想法,但卻直擊自己的心底。
因為,她本也可以退伍,本也可以安排工作回歸正常生活? 但她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一直沒有離開。
因為? 在正常的生活中,她也沒有方向,也沒有坐標,也沒有夢想。
「而且,我也不能走啊。」石鐵柱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那里是懸空利劍的標志︰「東風連只剩我一個了。天上的兄弟們都在看著我,我走了? 東風連就解散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是東風連的扛旗手? 我就是死撐著,硬撐著? 也必須扛著這面旗幟。直到? 可以把它放心的交給下一個人。」
凌星見聞言瞳孔一縮? 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吾愛 ]她的鼻子有點發酸。
因為石鐵柱的話深深地觸動了她自己的心緒。
東風連是石鐵柱的夢,螢火組又何嘗不是凌星見的夢?
「這樣一想,這大個子,倒是與我很有共同語言。」凌星見惆悵了一下,然後又狠狠搖搖頭︰「但是花心大蘿卜還是花心大蘿卜,不能因為同情他就動搖!」
那邊,劉志豪又問話了︰「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單著啊。您這都快四十歲了,一直沒對象,那麼多小姑娘迷戀你追逐你,哪怕當個草粉狂魔也行啊,反正很多姑娘也不在意。你卻紋絲不動,這叫不慈悲!」
「拉倒吧,我還是很傳統的。我就想好好的找個對象,一起過一輩子。」
「那找去唄!」
「難。」石鐵柱搖搖頭︰「我這人不會說話,無趣又沉悶,也從來沒談過,不懂得如何溫柔如何體貼如何浪漫,和普通姑娘處不來。再說了,我和她們能聊什麼?聊戰爭?聊犧牲?普通小姑娘和我不會處在一個頻道上。若愛人之間無法相知相懂,那不免太過孤獨,還不如孑然一身。」
這家伙不是個花心大蘿卜嗎?
那倒還挺不錯的。
等等!
凌星見的眼珠子轉起來,這兩個家伙一唱一和的每一句都說在我這個偷听者最想听的關鍵點上,該不會……是演給我看的吧?
但偷偷模模瞟了一眼,觀察了一下,又看不出表演痕跡。
這世上能讓她也看不出痕跡的表演或許存在,但絕對屈指可數,否則她這光弧早就被坑的找不著北了。
既然不是演的,那……
凌星見正琢磨著,劉志豪忽然單刀直入︰「叔,說了大半天,我明白了——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老阿姨了吧!」
凌星見腦門上立刻飆出十字。
說誰老阿姨呢你這混賬小子!
把老字去掉行不行!
凌星見想抓狂,但立刻藏好了,噌的一下豎起耳朵認真听著石鐵柱的答案。
「說誰老阿姨呢,至少把老字去掉。」石鐵柱說罷,供認不諱︰「對,有這麼回事,我是挺中意她的。」
直接承認了啊!
但,為什麼呢?
「為啥啊?」劉志豪根本想不明白︰「她有哪點好?」
我擦!
老娘哪點不好!
「她有哪點不好呢?」
對對,大個子說的太對了,再多說一點。
石鐵柱聲音溫暖︰「你知道一見鐘情的感覺嗎?這麼說可能太肉麻,但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在那個石洞里,在戰斗中,隔著盔甲完全看不到臉的情況下,我就忽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仿佛相識已久,好像宿世前緣。」
「冥冥中,就感到一種緣分。」
「如同我這輩子前半生守心如玉的等待和枯守,就是為了與她相見。從此,等待有了意義。」
「又仿佛在無限漆黑的空間里終于有了一顆星,讓我看到光,感受到引力。從此,不再迷失。」
凌星見听的發愣。
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年輕時听過各種各樣的表白,受到過花樣百出的追求。有錢的,有權的,英俊的,會來事的,能說會道的,比石鐵柱說話好听的有的是。
可不知為何,听牆角一樣的行為中,石鐵柱深沉的聲音比從前所有那些加在一起得重量都大十倍、百倍。
老臉,紅了。
不演戲,真的紅了。
忽而想到了初遇時的那一滴淚,凌星見愣愣想著,原來這大個子,竟然與我有相似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