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袋的聲音在所有人的頻道中響起。
剛剛的歡呼戛然而止，所有人愣愣失聲。
抱著老公的凌星見渾身一顫，猛然抬頭。
而石鐵柱，則做出了一個深深的吸氣動作。這個動作，說明了他心中也掀起了無窮的波瀾。但他終究扛起了所有壓力，在這個吸氣之後就快速轉身，向著動力爐爆炸的方向飛奔而去。
凌星見緊緊跟上。
她的心很慌，更感不可置信。
為什麼？為什麼陳進的引力場還在？為什麼他這樣都不死？
閘門一道道打開，長廊快速走到盡頭。
兩人沖到了艦尾，這里已經是一片狼藉的斷面。巨大的豁口之外直接就是宇宙空間，從這里能夠看到環形分布的塵埃雲反射著陽光，就像土星環一樣瑰麗。也能看到焦糊的爛肉，半死不活的抽搐。
但，還能看到一個東西。
咕嘟，血肉地毯上冒起一個包。
咕嘟咕嘟咕嘟，冒起許許多多的包。
這些饅頭大小的包越冒越多，然後飛速的聚合到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肉包。
肉包從地面上掙扎著向上生長，然後 的一下炸開。許許多多汁液四下迸濺，汁液之中，恢復到常人大小的陳進跌落在地，然後開始笑。
哈哈大笑。
瘋癲的狂笑。
此處已經沒有空氣，但他的狂笑震動了所有肉膜、所有鋼鐵，所以兩人依然能夠听到那無窮慶幸、無窮瘋狂、無窮得意的笑聲。
狂笑三秒，又戛然而止。陳進睜開眼楮，惡毒的盯著石鐵柱︰「說過多少次了，我，是，不——死——的——！」
凌星見頹然坐倒在地，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陳進真的不死。
那……該怎麼辦？地球該怎麼辦？人類該怎麼辦？
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她听到了石鐵柱的聲音。
同樣是震動地面，石鐵柱的聲音依然那麼堅定︰「如果真的不死，你跑什麼？」
陳進譏嘲︰「我哪有——」
轟隆！
石鐵柱一拳砸向地面，一下砸開一個巨大的凹坑。然後他五指用力，咯吱一下從肉毯里拽出來一個東西。
這玩意兒就像史萊姆，扭動著，變化著，下端頑強的與肉毯粘連在一起。
那邊的「陳進」一下子不說話了，表情也變得僵硬，最後又變成了許多肉須縮回到地毯里。
那竟然是個替身！
而這個史萊姆模樣的玩意兒則在尖端快速的長出了眼楮、嘴巴，生成了陳進的腦袋。
陳進冷冷的看著石鐵柱︰「你竟然能找到我，真有你的。」
凌星見復又燃起希望︰「太好了！快，把他的真身從里面揪出來扔進太空，然後一發淨土送他上路！」
但石鐵柱沒有說話，手臂咯吱咯吱的響，卻沒辦法把陳進整個拔出來。
「哈哈哈哈！」陳進大笑起來，看向了凌星見︰「你還不明白嗎蠢女人，根本就沒有什麼真身不真身。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真身！而我的每一寸血肉，都有高速再生的能力！」
陳進說話的功夫，被炸的模模糊糊的血肉斷口已經不再流血，快速愈合。
陳進嘲笑道︰「你們的掙扎都是徒勞的。從前我沒想跑，所以你們還能和我玩耍幾個回合。現在我一心想跑，你就算抓著這一塊肉又能怎樣？我隨時都可以從另外一個地方重塑一個腦袋，我的肉身是不死——嗯？」
陳進的狂言戛然而止。
他也不想嗦這麼多，但他必須多說話，因為他要把自己的意識轉移出去。
如果只有肉身不死但意識沒過去的話，也只不過重塑了一個植物人而已，沒有意義。
從前，在肉身中轉移意識是很容易的。
但現在，一種莫名的力量像釘子一樣打進了他的意識，讓他的意識挪不走了。
「這是什麼玩意兒？！」陳進看向石鐵柱︰「是你的上位能力？」
「不，不是上位能力。這種力量，叫做銳氣。」銳氣是精氣與銳意混合的高等產物，擁有鎮壓意識的效果。
陳進愣了愣。銳氣這玩意兒完全不在他的理解範疇之內，只能當成石鐵柱的進化能力來理解。
「那又怎麼樣？你們已經無計可施了。」陳進侃侃而談︰「你們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淨土吧，但我故意把淨土放在了替身那里引你們上鉤，又怎麼會不做手腳？淨土彈頭已經無法爆炸，就算修復了控制單元也無法發射，根本威脅不到我。」
「哦，對了，楚飛虹向你們投誠了，你們可以用重力炮把彈頭打過來。」
「但是沒有用！」
「我隨時就可以再次消除自己的翹曲點。」
「就算你們能夠再度打斷我的意識也是徒勞，因為重力場控制和翹曲點感應的原理是一種天啟器官。我可以把那器官完全消化掉，用暫時失去重力控制的能力為代價，完全消除自己的重力異常。」
「而這種操作，費不了什麼心。」
「你們只有一次機會，但卻根本不可能萬無一失。」
「可我卻有的是手段，能夠讓你們一失萬無。」
「你們，徹底沒路可走了。」
凌星見的眼楮黯淡下去。
頻道之後听到這一切的所有人的眼楮，都暗淡下去。
難道說，真的是天要亡我？
陳進繼續蠱惑道︰「說起來，石鐵柱，你沒必要和我拼個魚死網破。我們都是上位進化者，我的能力是不死，你的能力，我猜猜，應該是無敵。」
「一山不容二虎，但我們可以把蛋糕做大，把市場做大。」
「一起去地球吧，一起推動開天計劃，把地球變成我們的游獵場。到時候誰輸誰贏各憑本事，何必在這里僵持著，最後讓人類得利？」
「畢竟，我們誰都奈何不了誰，沒必要在這里干耗著。」
陳進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軟化了，已經讓步了，石鐵柱沒有理由拒絕他。
但石鐵柱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卻沉聲道︰「說的很好，但我拒絕。」
陳進真的弄不明白了，說出了很多人都對他說過的那句話︰「為什麼？」
「因為你搞錯了兩點。」
「第一點，我不是上位進化體，我沒有什麼上位能力，我打你不靠天啟的力量。」
「什麼？！」陳進大吃一驚︰「這不可能！不靠天啟的力量你靠誰的？」
「靠我自己。」石鐵柱微微一笑︰「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的分身，會修仙。」
陳進頓感荒謬。
「第二點，我也不是奈何不了你，我還有最後一條路。這條路，萬無一失。」石鐵柱的左手掐著陳進，鉗制著他的意識。右手向後一模，從隨身包裹中拿出一個熟悉的東西。
那個烤蛋。
石鐵柱看著那個烤蛋，緩慢卻堅定的說道︰「你隱藏翹曲點，但我不隱藏。」
說著，右手 的一下把外殼捏爆。
石鐵柱的上位能力還沒有完成，陳進這種活著的上位進化者沒法直接掠奪。但這枚烤蛋的進化點，卻能夠輕松吸納。
而且這枚烤蛋中的進化點很豐富，所以所見過的所有進化體都會對這烤蛋垂涎三尺。
現在，那些精粹都被石鐵柱吸納，一種奇異的變化在石鐵柱的身體里發生。
「什麼？呃——啊？不，不可能！」陳進第一個察覺到了改變。
因為他在極近的距離內感應到石鐵柱的翹曲點異常。從無到有，然後從弱到強，逐漸發展壯大，鮮明的存在著。
石鐵柱看向了凌星見︰「問問地面，能鎖定到我嗎？」
凌星見死死的看著石鐵柱，沒有說話。
石鐵柱高聲喊道︰「小靈，問問地面！」
「士官長，得到通訊，可以清晰的鎖定您的方位。」
「不——！！」凌星見淒厲的喊了出來︰「不要！不行！不可以！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對不對，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了，我們……我們可以讓地面用登陸艇把彈頭送上來，然後再想辦法遙控引爆！」
陳進轉著眼珠子︰「對對對，這個辦法好，用這個辦法你們就不用死了，能夠長相廝守了。」
可是陳進一說話，凌星見自己就反應過來這個辦法不靠譜，中間有無數的變數。以陳進的智商和不死的特性，輕松就能逃離死局。
石鐵柱深深的看著凌星見，緩緩而沉重的搖搖頭︰「我的銳氣，撐不了那麼久。」
確實，瘋狂的打到現在，三個世界的銳氣都已經見底了。
凌星見崩潰了，癱倒在地泣不成聲︰「騙子，騙子！你說過我們要回家的，你說過要和我當超人夫妻的，你說過要一起去開飯館，要和我行俠仗義，要帶我上天入地的！」
昨天還在憧憬美好未來，今天就陷入生死離別，凌星見的心都要爆炸了。
然後她忽然止住了哭聲，惡狠狠的撲到了石鐵柱身上，死死的摟住了他︰「我還有一個辦法，我來，讓我來！你不是已經擁有天啟的力量了嗎？快，感染我，讓我進化，我來用翹曲點為重力炮指路！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改變這個想法，我一定能夠征服本能，相信我啊！」
石鐵柱的右手摟住了她，低聲說道︰「我相信你。但是，對不起。」
「不——！我不要你死！你這個王八蛋，給我那麼美好的憧憬，那麼美好的希望，那麼美好的感情，然後就這麼死了？不行，我決不允許！」凌星見聲嘶力竭的尖叫著︰「我不怕死，但我怕追憶，我真的害怕失去。我不要孤獨的想念你，我不想絕望的追思你，這種事我真的負擔不來啊！」
石鐵柱沒有說話，他同樣心痛的無法呼吸，只能搖著頭。
「要不這樣吧。」凌星見忽然平靜下來︰「就像我們之前說好的，我們一起上路。」
石鐵柱還是搖頭。
凌星見淚如雨下，哀慟道︰「讓我和你一起死吧，你不要這麼殘忍好不好，親愛的？」
一聲親愛的，讓石鐵柱瞬間破防。
他猛然緊緊的摟住凌星見，那麼緊密，那麼緊密，好象永遠都不想松開。
但是，他顫抖著聲音開口了︰「你，我，我們都不怕死亡。我很清楚你想與我同生共死。但是，你死了，孩子怎麼辦呢？」
凌星見渾身一顫，愣愣抬頭︰「孩……子？什麼孩子？」
石鐵柱的右手模著凌星見的小月復︰「我們又沒有避孕。」
凌星見傻了，雙眼圓瞪︰「啊？我們都這個年齡了，哪會這麼容易懷孩子？」
「我的體質非同尋常，說不定就會懷上了呢。」
凌星見還想說什麼，石鐵柱卻摟住她的脖子，額頭貼著她的面屏，聲音中翻滾著無數的感情︰「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我許諾給你美麗的未來，卻可能要，食言了。」
「我知道，你的父親就是執行任務中英勇犧牲，給你留下的無盡的追思和痛苦。」
「可我也知道，你痛恨自己母親做過的一切，她不是個好媽媽。」
「那麼親愛的，你能做個好母親嗎？」
凌星見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電閃雷鳴。但轉眼之間，她揮起拳頭，狠狠的打在石鐵柱的身上，瘋狂的叫道︰「混蛋！混蛋！你真是個超級混蛋！但你放心，我一定做一個好母親！如果我們有孩子，我一定會養育他，照顧他！」
「靠你了。」石鐵柱將凌星見摟進懷中，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愛你。」
手臂猛然用力，把凌星見嗖的一下推出去。
凌星見從飛船的破口中穿梭出去，墜向下面遙遙的火星，N4盔甲自帶噴射著陸功能。她不舍的高呼在頻道中回響，所有听到她的呼喊的人，無不感同身受，淚流滿面。
所有的深情被完全深藏，石鐵柱通過小靈的頻道高喊︰「劉志豪——！瞄準我，開炮——！」
劉志豪雙眼通紅，目眥欲裂︰「叔——！」
「老班長——！！」「老班長——！！」所有人都在高呼。
「混蛋，你這是發了什麼瘋？」陳進根本不能理解石鐵柱的選擇，瘋狂的掙扎起來。
淨土這玩意兒，他真的怕。
最後的銳氣瘋狂的爆發，石鐵柱把陳進整個圈在懷里死死壓制，用盡力氣大吼道︰「我快沒有力量了，快開炮！」
「瞄準我，向我開炮！！」
「向我開炮——！！！」
指揮部中，李雲夢渾身顫抖，她的視線掃過了所有人，最後用盡自己的一切力量下令道︰「開炮！不要讓他的犧牲白費！」
劉志豪，流著血淚，按下了開炮的按鈕。
咚。
巨炮的炮口爆開了巨大的空環，淨土出膛，向著天宇飛去。
「士官長。」船艦中，小靈的聲音響起︰「淨土已經發射，預計抵達時間兩分四十秒。很榮幸，與你共同作戰。最後的時間里，我想為你點播一首歌，為你壯行。」
「請欣賞，經典歌曲——《英雄贊歌》。」
「獻給你，獻給所有奮不顧身，保衛家園的英雄。」
陳進瘋狂的掙扎著，吼叫著，但它的聲音完全被音樂的聲音掩蓋。
烽煙滾滾，唱英雄
四面青山側耳听
側耳听
「瘋子，瘋子，你完全就是個瘋子，放開我，快放開我——！」陳進拼死的掙扎著，雷霆劈里啪啦的放射著，無數觸須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抽打捅刺著石鐵柱。
主世界線，石鐵心的身軀不斷受傷，不斷治愈。
石鐵柱的手如同鐵打鋼鑄，完全不松。
晴天響雷敲金鼓
大海揚波作和聲
感應中，重力炮彈飛速逼近，帶著終極的殺機向這邊襲來。
陳進簡直要瘋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有什麼意義，你為什麼要和我死磕？我們吞噬一切，征服一切，永生不死，難道不好嗎？」
石鐵柱豪邁的說道︰「人，固有一死。等死，死國可乎！」
人民戰士驅虎豹
舍生忘死
保和平！
「從抗日英雄，到抗美英雄。」
「從抗洪英雄，到抗疫英雄。」
「從科研英雄，到種田英雄。」
「從知名英雄，到無名英雄。」
「前追華夏五千年，後看中國百萬里，古往今來無人不死，唯有英雄不朽，浩氣長存！」
「你這種人自命不凡，不會明白。我則清楚自己與他們沒有任何不同，普普通通，不值一提，卻也不會有絲毫退縮猶豫。」
「今天，該我了！」
為什麼戰旗，美如畫？
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
淨土在疾速接近，陳進在沒命掙扎，石鐵柱卻在心中對石鐵心說道︰「謝謝你幫我到現在，很榮幸與你相遇，快走吧。」
「我不走。我走了，你一個人制不住陳進。」死亡臨頭，石鐵心的心靈卻前所未有的堅韌，前所未有的強大︰「你說過，要我自己思考你與我的關聯與區別。現在，我已經有了答案。沒時間詳細的和你說，但我告訴你，為了這個世界的朋友、兄弟、師長、老婆，即便戰死，雖死無憾。」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不愧是我！」石鐵柱縱聲長笑，而後靈魂忽然放出灼灼光彩。
石鐵心猛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推力，自己竟然被強大的力量推離，從這個世界線月兌離出去。石鐵心大驚︰「你這是——」
「石鐵心，是個好名字。去吧，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的生命或許走到了盡頭，但你的青春才剛剛開始！」石鐵柱遙遙作別︰「去保護你自己的世界，守護你自己的老婆吧。我的事，交給我！」
為什麼革命，春常在？
石鐵心的靈魂離去的一瞬間，陳進猛然掙月兌鉗制。他狂吼著，星空巨獸體表電弧瘋狂堆積。劈啪啪，猛烈的電場釋放出來。只听轟隆一聲響，淨土彈頭以二十五倍音速準確的洞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護板、肌肉，直接穿擊到了巨艦深處。
但卻沒有炸。
「呵，呵，呵哈哈哈哈！」陳進瘋狂的大叫著︰「天命在我！天命在我！石鐵柱，淨土已經被我關閉，你一敗涂地！」
石鐵柱卻沒有慌，只是抬起右手，捏起三指。
英雄的生命——
「小靈，給我老婆發個訊息︰如果未來的孩子問她，爸爸是誰。告訴孩子，他爸爸——頂天立地，蓋世英雄。」
啪。
開！
鮮！
花！
強光，在外太空迸發出來，久久不息。
另一條世界線，鳳鳴一中。
女生宿舍。
呼哧，午睡中的少女凌星見猛然坐了起來，頂著一頭毛躁的頭發雙手前伸雙眼圓瞪一臉悲痛欲絕︰「親愛的！！」
「嗯？」不遠處的學習桌上有人抬起頭，是方清絕︰「怎麼了，做夢了？」
凌星見左看右看，四周平靜安詳，樣光柔和，頓時腦筋迷糊起來。
忽然眼前一黑，是方清絕拿了個手帕幫她擦了擦眼角，清冷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關懷︰「夢到什麼了，淚流滿面的。」
凌星見眯起眼楮享受著公主的服侍，然後呆呆的撓撓頭發︰「我……不記得了，好像是……夢到自己結婚了。」
「哦？」方清絕疊著手帕，目光深邃︰「和誰？」
「和……」凌星見回憶著，回憶著，忽然臉紅了起來。然後噗通一下砸回了枕頭里，用被子把臉蓋上︰「不記得不記得，我忘光啦，嘿嘿嘿嘿！」
「謊話連篇。」方清絕收起手帕︰「石鐵心獲得了亞錦賽冠軍，我打算給他慶祝一下，你鬼點子多，快來幫我參詳參詳。」
凌星見飛起一腳踹開被子︰「這就來！」
視線轉回到當前世界線。
淨土爆炸三十分鐘後，火星大地上，劉志豪雙眼通紅的瘋狂開著車，接近著雷達上的目標地點。
咯吱，四輪剎停，劉志豪奔跑著沖上一座小山。
山巔上，酒紅色盔甲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化作了雕像。
劉志豪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低下頭沉痛道︰「姨……」
盔甲中傳出了凌星見的聲音︰「別叫姨，叫嬸子。」
她沒有哭，看起來甚至很平靜，因為她所有的淚水都已經流盡。
「嬸子。」劉志豪嘆息著︰「我來接你了，跟我回去吧。」
凌星見沒有動︰「你知道嗎，在淨土爆炸的時候，我好象看到了一塊碑。一塊，戰錘形狀的碑。」
劉志豪一驚，嬸子這是說什麼呢，難道說失去老叔過于悲痛導致她精神失常了？
「那塊碑……算了，不說了。」凌星見遲疑了一下，搖搖頭，然後問道︰「確認陳進死亡了嗎？」
「確認了。」劉志豪點點頭︰「大腦袋反復感應，已經察覺不到陳進的挾制，也感覺不到陳進的翹曲點了。火星上其他的怪物也都被掃平，這場戰爭，結束了。」
凌星見嘆息著︰「結束就好，結束就好。」
就在這時，熟悉的唯唯諾諾的聲音再度在頻道中響起︰「那個……我插句話……我剛剛忽然感應到一個異常引力場。非常微弱，但，確實存在。」
「在哪？」
「在天上。」
凌星見立刻飛身沖入了軍車，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三天後，質子鏈式反應已經減弱，登陸艇終于可以靠近從前的前進號。
如今的前進號，就只剩下了長寬厚均為百米左右的一塊。鋼鐵和血肉融在一起，又被質子不間斷轟擊，最後變成了一塊灰沉沉的類似岩石的東西。
這塊岩石在軌道上懸停著，仿佛一塊巨大的隕石。
仔細看去，隕石表面還有各種奇異的紋路，看起來神秘又瑰麗。
「就在那里面。」大腦袋的聲音很篤定︰「有一個非常微弱的引力場，那里面必然還有天啟生命體。」
凌星見深深的喘著氣︰「能確認是誰嗎？是不是陳進？」
陳進擁有不死的上位能力，是他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連淨土的正面轟擊都殺不了他，這世界上就幾乎沒有手段可以殺死他了。
「不知道，翹曲點本身沒什麼不同，只有強弱之別，不能確定身份。不，等會兒，等一下，不是一個，是兩個，是兩個！」大腦袋高聲說道︰「有兩個引力場糾纏在一起，正在互相廝殺，互相吞噬！」
凌星見的眼中立刻亮起光來︰「他沒死，他沒死！」
劉志豪立刻下令︰「快，鑿穿這些破石頭，我們把老叔救出來！」
但手下立刻說道︰「報告，這些物質被淨土轟擊，已經成為了不在周期表里的異態物質。這異態物質非常堅固，我們鑿不動！」
大腦袋在頻道里說道︰「別，別亂動。里面的兩個引力場都處在非常微妙的狀態，他們的生命都很脆弱。如果胡亂攻擊的話，很有可能導致莫測的後果！」
「那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是，等里面分出勝負。」大腦袋感慨無限︰「要麼陳進吞了石鐵柱，要麼石鐵柱吞了陳進。不管誰吞了誰，都會成為超強的上位進化體，必然能夠破封而出。」
凌星見看著那塊巨大的隕石，低聲說道︰「親愛的，我會好好修煉你的功法。三十年，五十年，一直在這里等你。」
「如果出來的是你，我會一如今日，不曾改變。」
「如果出來的是陳進，我會出手殺他，為你報仇。」
「親愛的，加油。」
凌星見在火星定居下來。
另外一邊，劉志豪哼了一聲︰「听起來，你很羨慕啊。」
大腦袋立刻陪笑︰「瞎想，都是瞎想。現在整個太陽系的天啟生命都幾乎滅絕了，我只要保命就行，保命就行。」
「都滅絕了？」
「滅了，都滅了，我保證。」
真的都滅了？
時間倒帶。
不斷倒帶。
一直倒帶到叛亂之初。
還記得那些轟擊前進號的重力炮彈嗎？有好些沒有打在前進好上，錯開飛船飛向太空。
而今，茫茫太空中，十多枚重力炮彈正在無聲的飛行著。
炮彈中的微生物沒有視覺沒有听覺，它們只有一種感官——引力。
在它們的感官中，有那麼幾個巨大的引力場正在吸引它們。
那，就是行星。
第九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