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欠更第二章,還差七章)
一連二十天無所事事,騎兵們在睢縣城幾乎把每一個角落都走遍,沒有方解的軍令,除了斥候任何人不許隨便出城,雖然難得享受沒有戰事的時光,但終究有些無聊。大犬閑暇時將方解教他的五子棋又教了不少人,竟是很快就在營里形成了一股風氣。縱橫十九道的圍棋太過繁瑣深奧了些,五子棋簡單易學所以每個人都玩的不亦樂乎。
方解走在大街上看著路邊蹲在地上隨便畫個圖就開始擺弄石子的士兵們笑了笑,他很喜歡這種緊張之中難得的輕松感覺。派出去的斥候陸續返回來一些,但帶回來的都是方圓二三百里之內的消息,襄城那邊的事估計著想要知道確切情況最少還需要十天左右。
方解除了每日巡檢兵營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修行。
回到住所,他將萬星辰送他的書冊拿出來,再次仔細的看了一遍,雖然還是一無所獲但他並沒有放棄。
那個老人曾經甚至直到現在依然站在中原武學的最高峰,他送的東西絕不會毫無價值。
看著那些圖上的描繪出來的經絡,方解的腦海里漸漸的出現一幅會動的畫面。那些經絡似乎都活了起來,隱隱間能看到元氣流動。方解每次看都會有這種錯覺,或是因為太過專注的緣故。只是光看這脈絡走向,方解還是一無所獲。
沉傾扇推門走進來,順手為方解倒了一杯茶。
「還是沒有什麼發現?」
她在方解對面坐下來,雙手支著下頜看著自己的小男人。
「沒」
方解搖了搖頭︰「我在修行上實在說不上有什麼天分,若不是這體質特殊只怕還真是一個實打實的廢物。這本冊子從前往後從後往前已經看了不下百遍,我依然沒明白其中到底藏著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沉傾扇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告訴我的修行方式,雖然艱辛些,但一旦掌握進境飛速,而且招式用出來的威力也大了許多。既然你修行的法子是對的,索性就不要再盯著這冊子去想,不如按照自己的方式去修行。」
方解攥了攥拳頭,朝著窗外揮了一拳。
窗外的那棵光禿禿的老樹隨即晃動起來,樹干上被拳風崩碎了一塊,樹皮紛飛,竟是砸出來一個坑。
「我沒有氣海丹田所以只能用這個法子修行,羅耀卻說這才是時間最正確的修行方式。可這法子我不止告訴了你,小腰,大犬,麒麟,甚至卓先生都知曉,但沒人能掌握。由此可見所謂的正確也有局限,並不是對每個人都有效果。」
「沒有氣海……」
沉傾扇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各宗門教授的修行方式大同小異,都是將天地元氣通過呼吸進入丹田氣海,淬煉成內勁。而內勁經過四肢百骸,又淬煉肉身。你的肉身已經遠比常人要強大,便是用普通法子修行的九品上強者也不如你身子強悍。所以……你省去了一個步驟,就是不必用內勁淬煉經脈肉身。」
她皺著眉,忽然想到一些事︰「你沒有氣海,所以不能存儲內勁。內勁自氣海流出然後運行全身,這是修行者提升體魄的唯一方法。而氣海本身就存在于人體之中,不需要天地元氣的淬煉就已經遠比身體其他部分要強大,說一個人的修行天賦有多好,不只是悟性還有氣海的大小和暢通氣脈的多少。」
「氣海和氣脈都是本來就存在的東西,不是修行來的東西。」
方解沒明白她的意思︰「這和我修行有什麼關系?」
沉傾扇的思路忽然清晰起來︰「說起來是沒有,但往另一個方向去想就有了……你沒有氣海,你的身體也不用淬煉,這說明什麼?」
方解問︰「說明什麼?」
「說明你的整個身體,都和尋常修行者的氣海一樣。也就是說,你沒有氣海,或許你整個人都是氣海。」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連沉傾扇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方解點了點頭,但卻沒有什麼喜悅︰「就算如此,我的身體就是一個遠比一般修行者要大的氣海,可我無法將天地元氣納入身體,也就是說我的氣海再大也沒有用處,因為無法存儲進來東西。」
沉傾扇看了看方解面前的那個冊子,看著那圖上人體的經脈陷入沉思。
天地元氣納入身體之後進入氣海,再由氣海送遍全身。這個過程,便是修行的過程。方解的身體無法將天地元氣納入,如果他的身體就是氣海,也只是一個巨大的但已經廢棄的倉庫,毫無意義。
「內勁自氣海而出,運行全身後回到氣海,周而復始,這就是修行的。若你整個人就是氣海,那你該讓天地元氣如何運行全身?你的全身在哪兒?」
沉傾扇這話有些晦澀,但方解懂了。
他順著沉傾扇的思維去想,好長時間之後他忽然眼神一亮︰「我似乎找到一點頭緒了……」
他將那冊子翻倒和自己體質相同的那一頁,看著那圖上人體少的可憐的幾條氣脈和少得可憐的氣穴,腦子里的謎團似乎就要被撬開一條縫隙了。這種感覺很微妙,有一種歷盡千難萬險終于要走到終點的感覺。
「若我是氣海,那何處是我身?」
方解喃喃道︰「我是氣海,那天地便是我身?」
……
……
方解伸出手,眼楮盯著那冊子上所繪的人體,看著其中一條脈絡看了很久,然後閉上眼去感受自己的脈絡。
他伸出手,隨即有一小團火焰在掌心逐漸成形。這就好像是一種自然反應一樣,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冥想去調動天地元氣。只要方解去想,那火焰就會從他手心冒出來。
「是這條」
方解睜開眼,手心里的火隨即消失。他指了指圖上畫的一條經脈︰「我能感覺到,這火是從這條經脈里出來的。」
沉傾扇看了看那圖,發現這圖上人體所繪出來的經脈真是少的可憐,比起資質最平庸的修行者也不如,就算比起普通百姓也沒有什麼優勢可言。勉強入品的修行者體內的氣脈也要比方解多幾倍,沉傾扇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所以她確定如果方解的身體里真的只有這幾條氣脈,那自己體內的氣脈就比他要多最少一百倍。
她伸出手捏著方解脈門,仔細感受之後說道︰「你體內氣脈一共只有五條,還有兩條是這段日子才逐漸成形的,在長安的時候你只有兩條半氣脈,其中一條就像是個死胡同一樣。現在,非但原來堵塞的氣脈已經暢通,又多了兩條。」
方解看著圖,然後根據圖上經脈的位置去感知自己的身體。
至少過了半個時辰之後,他緩緩的舒了口氣︰「我找到第二條氣脈在什麼位置了,用了這麼久才找到自己本身具備的東西在哪兒,我對自己的了解只怕比你們還要少些。」
「試著去冥想你剛剛察覺到的氣脈。」
沉傾扇立刻說道。
方解點了點頭,然後再次閉上眼陷入沉默之中。
沉傾扇坐直了身子看著方解,靜靜的等待著方解對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新的發現。沉傾扇知道自己在修行上比方解有經驗,可自己的經驗對方解卻沒有什麼幫助。從一開始兩個人的修行方式就不同,到了後來反而是方解將更加有用的東西教給了她。
她看著方解的臉,想從臉上的表情捕捉到什麼。
所以,直到她覺得有些寒冷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然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或許是因為太過于震撼,她抬起手捂著自己的嘴強迫自己沒有發出驚呼。
方解的雙手放在桌子上,此時已經變成了深藍色。
一層冰從方解的手向外蔓延,小半邊桌子上都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方解的手掌被這種深藍色的冰包裹著,甚至已經看不清楚手掌的輪廓。沉傾扇想叫方解,將他從這種詭異的狀態中拉出來。可她又怕貿然將方解從沉思中驚醒的話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所以她忍了幾次還是決定不去打擾方解。
「第二條……」
方解喃喃的說著。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說話了,只是下意識的一種表達。藍色的寒冰在他手上越來越厚實,然後在沉傾扇驚訝的目光中,那冰漸漸的變幻形狀。方解的兩只手上分別有一根尖銳的冰刺逐漸成形,然後變得越來越長。看起來那冰刺非但堅固而且鋒利,沉傾扇甚至相信這冰刺可以輕易的刺穿一個人。
就在她的驚訝震撼還沒有平復下來的時候, 嚓一聲,方解手上的冰突然碎裂開來,散落在一邊。
「找到第三條了」
方解閉著眼楮說話,完全是一種很空靈的狀態。
沉傾扇這次沒有再看方解的表情,而是死死的盯著方解的手。
但那雙手這次沒有任何改變,沉傾扇忍不住緩緩的舒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察覺自己再次觀察錯了方向。
方解的身體四周,有些晶晶發亮的細微顆粒漂浮著,越來越多。這些顆粒就好像細微的沙塵,但卻在窗外招進來的陽光下反射出一種金屬的光澤。就好像是金沙一樣,閃閃發光。這些金沙越來越多,幾分鐘之後,已經多到連成一片!
沉傾扇的瞳孔驟然收縮,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震撼。
現在的方解,就好像身體外面披上了一層甲冑!
沐小腰和完顏雲殊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走進方解的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站住,她們看著屋子里奇異的一幕全都被嚇住了。完顏雲殊忍不住要發出驚呼,卻被沐小腰一把捂住了嘴巴。
沐小腰拉著完顏雲殊緩緩退回的門外,站在那里看著那個身體四周好像被金沙包裹的男子。
「第四條」
方解說出這句話之後,那金沙忽然像是失去了支撐的東西一樣紛紛落下,在地上鋪了一層。
三個女人死死的盯著方解,試圖再次從方解身上找到什麼變化。可是這一次,無論她們怎麼努力去尋找也沒在方解身上看到什麼奇跡發生。
沒有人注意到。
那張已經有些殘破的桌子,有一條已經干裂的桌腿上慢慢的生出一枚女敕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