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往後退!」
陳定南大聲的喊道︰「放蠻子上來,蠻子的人蹬城之後他們的弓箭手就不會再放箭了!」
「不行!」
指揮弓箭手的別將急切道︰「不壓制,敵人會源源不斷的爬上來,到時候你們萬一擋不住,城牆失守誰負得起責任!」
「你看著就是!」
陳定南將長槊一掃,槊鋒將一個才露頭的狼騎半邊腦殼卸掉,這一槊走的極穩定,從左側太陽穴切進去,將兩只眼楮切開然後從右側切出去,被掀掉了腦殼的狼騎兵看起來樣子很詭異猙獰,血和腦漿瞬間就流了下來。
「槊陣,向後四步!」
陳定南大聲喊道。
兩百白袍槊手整齊的向後退了四步,兩百人分成兩排,身子錯開,後面的槊手可以在前排槊手的空當里進攻。向後退了這四步,剛好給攀爬上來的狼騎兵留下立足之地。可有立足之地不代表可以立足,因為那些狼騎兵一爬上來面對的就是一排槊鋒。
「你們跟著我苦練了十幾年,自我習武起就帶著你們一同訓練。陳家經歷了那麼多磨難都沒舍得讓你們出戰,但是今天咱們必須站出來!我再三請願,侯爺準許咱們上城,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陳家沒有因為私事動用你們,但現在是國難你們沒有理由退避!」
「後退者,便不是我陳家的人!」
陳定南一聲大喝,所有白袍槊手整齊的回答︰「寧死不退!」
就在這時候,有狼騎兵攀爬上來,見到自己人已經上去,闊別貼兒的箭陣果然不敢再發箭。闊克台蒙烈眼見著哲裂別的殘部竟然能沖上去忍不住大喜,立刻吩咐闊別貼兒帶著他的兩個千人隊過去支援。
第一個爬上來的狼騎兵還沒來得及站穩,一桿長槊上兩尺多長的槊鋒精準的刺進了他的心口,槊鋒速度極快,刺進去就立刻抽了出來,槊鋒出來之後間隔了片刻血才從傷口里泉水一樣往外淌。第二排的槊手在前面的人抽回槊鋒的同時出槊,將那人從城牆上推了下去。
指揮弓箭手的別將這才發現,第二排的槊手竟然倒拿著長槊,槊鋒朝後,槊尾朝前。
前面的殺人,後面的推人。
剛才出手的那兩個槊手,配合竟是毫無間隙。
若不是有著極大的自信,誰敢這樣列陣?
陳定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因為他對手下這二百白袍格外的信任。這些年輕人從他習武開始就跟著他一塊,他的父親當初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就是為他培養一批最忠誠的護衛。這二百人,就是陳定南的護身符。當初叛軍正鬧的凶的時候,方解帶兵圍城的時候,陳定南都沒有讓這二百白袍露面,而這次,在面對外敵的時候他沒有猶豫。
方解最初並不答應讓他帶著二百白袍上城,不用去驗證,方解只需看就能看出來這二百人有多精銳。他們行走的時候步伐一致,站立的時候自然而然的行程陣列,這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的配合就能有的默契。但他們沒有什麼御敵實戰的經驗,方解不敢大意。
陳定南堅持要上城廝殺,方解知道這個少年立功心切且眼神里格外的自信,所以便沒有再阻止。
第一排槊手殺人,第二排槊手倒轉長槊,這樣的布陣方式若是換做別人來,只怕敵人一沖就會散掉。可這二百白袍不會,這樣的陣型他們已經操練了十幾年。前面的人做出什麼動作,後面的人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
就好像一個人天生就有四條胳膊四條腿一樣,完全沒有滯礙。
一架接著一架雲梯搭在石頭牆上,一個接著一個士兵順著梯子爬上來,而這個時候,那個不相信陳定南的弓箭手別將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排的白袍槊手迅疾如電的出手,每一擊都精準的將槊鋒送進敵人的要害。而前面的人一擊之後,後面的槊手立刻將中槊的敵人推下去。
如果從一側看的話,前後兩排槊手的動作如機械一樣穩定。
狼騎兵上來一個被戳翻一個,尸體下餃子一樣往下掉。
這二百白袍殺人的效率高的離譜,幾乎沒有一槊落空。他們雙臂上仿似有使不完的力氣,穩定的槊鋒在殺人之後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至少超過一百名接連爬上來的狼騎兵被戳死,卻沒有一個人能讓雙腳穩穩的站在石頭牆上,哪怕十秒鐘。
這種殺人的速度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沒有親眼看到這個場面的人極難想象出是怎麼樣的一種凌厲狠絕。一次一次的出槊,一次一次的殺人。二十分鐘之後,第一排白袍槊手的衣服上還看不到有什麼血跡。三十分鐘之後,他們竟然還能保持如初的速度和穩定。
方解回頭看了一眼麒麟吩咐道︰「帶一團預備隊準備,這樣的殺人手段雖然犀利,但士兵們出手的速度太快切沒有休息的時間,堅持不了多久。不過陳定南能堅持多久就讓他堅持多久,這樣的殺人方式,對敵人的士氣打擊最重!」
麒麟拎著銅棍點了點頭,早就已經迫不及待。
……
……
足足一個時辰,至少九百多名狼騎兵被白袍槊手戳死然後從石頭牆上掉下去,陳定南讓人特意留出來的那四步距離,就是吸引著狼騎兵們的致命誘惑。後續的往上爬的士兵只看到一具一具的尸體掉下來,心里的驚懼越來越重。四步遠,恰好是槊鋒所致的長度。
「換人!」
陳定南看到第一排的槊手出手速度漸漸緩下來大聲喊了一句,後一排的槊手立刻往前邁了一步,同時將長槊調轉過來槊鋒向前。第一排的士兵頭也不回的向後跨了一步,卻沒有一個人和後面的人撞上,這種配合,讓人看著大為贊嘆。
「弓箭手準備!」
陳定南一槊將爬上來的狼騎兵眼窩刺穿,回頭朝著退在最後面的弓箭手別將喊道︰「我的人已經疲乏,一會兒等我喊你立刻上前!」
那別將連忙點頭,吩咐弓箭手準備。
第二排的槊手上來之後又堅持了二十分鐘左右,陳定南知道再不換防的話防線就有可能崩潰,他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往前猛沖。所有白袍槊手幾乎同時啟動向前,整齊的前壓將所有爬上來的狼騎兵頂了下去,然後就好像有人同時操控著他們一樣,幾乎在一個時間,他們將長槊頂在雲梯上發力往前沖。
搭在石頭牆上的三十幾架雲梯,被推起來然後向後緩緩的倒了下去。
這個場面是極為壯觀的,所有的雲梯都被推翻向後倒,還掛在雲梯上的狼騎士兵們驚慌失措的喊著,然後重重的摔了下去。
推翻了雲梯之後,陳定南立刻後退︰「弓箭手和預備隊上來!」
弓箭手別將一直在等著,听到喊聲立刻帶著人往前遞補。二百白袍有序的向後撤,殺人超過千人,竟是沒有折損一人!
弓箭手上去之後,麒麟帶著一個團三百人立刻上來接替陳定南的槊手。下去的時候陳定南回頭看了一眼城下綿延無邊的狼騎陣列,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方解站在城牆後面高處一直看著,眼神里都是贊許。
陳定南是自負的,但他有自負的資本。方解自始至終就沒有懷疑過陳定南的能力,這個少年只要多經歷幾次戰火的歷練,必將成為一員勇將。而他的二百家兵在這個戰場上,發揮出了最大的威力。只有二百人,卻剛好將城牆守住,若是石頭牆再長一些,他們的陣型變得松散起來也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最主要的是,這二百白袍從上去殺敵到退下來休息,每個人的臉色都格外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麒麟上來之後忍不住拍了拍陳定南的肩膀︰「干的漂亮!」
陳定南被他這一下拍了一個踉蹌,訕訕道︰「就不能小點勁?」
麒麟哈哈大笑,指著後面道︰「你且帶人下去休息,這次換我了!」
陳定南點頭︰「我稍後再來,你多加小心!」
麒麟道︰「能傷我的蠻子還沒生出來,你就放心吧!」
陳慶的也大笑,縱身一躍從兩丈多高的城牆上直接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方解身前抱拳道︰「屬下歸來,士兵俱疲,不敢再戰。」
方解點了點頭道︰「嗯,你做的沒錯,下去休息吧,估計著麒麟再打一陣蠻子的士氣就會降到谷底,天色也已經發暗,闊克台蒙烈要收兵了。」
「今夜蠻子會不會偷襲?」
陳定南問。
「必然」
方解點了點頭︰「闊克台蒙烈沒有耐心再耗著了,剛才斥候來報,西邊滿都旗的草原上看到不少僧人帶著大批的牧民往峽谷這邊集結,不過他們可不是來接應蒙烈的,而是來阻止蒙烈回去的。」
「蒙元那邊的亂子,看來已經讓闊克台蒙哥焦頭爛額了!」
陳定南大笑道。
方解嗯了一聲︰「不去管它,只擋住蒙烈就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朝廷的人馬就算不攻破晉陽也會分兵來的,皇帝比誰都看得清楚,晉陽那些殘寇不足為慮,倒是這二十萬狼騎才是心月復大患。所以,咱們最多堅持六七天,援軍差不多就到了。」
「到時候六七天沒能攻破咱們石頭牆的蠻子,只怕真要絕望了!」
陳定南大笑,然後抱拳行禮下去休息。
城牆上黑旗軍弓箭手再次發威,滾油潑下去,釘拍放下去,哲裂別的三個千人隊殘存的一二百人終于崩潰開始後撤,他們已經沒有能力繼續進攻。闊別貼兒帶著人又沖了一陣,損失了七八百士兵後依然沒能攻上來,天色逐漸發暗,不出方解預料,蒙元軍陣那邊傳來牛角聲,進攻的隊伍開始緩緩退卻。
第一日
蠻子在石頭牆外面丟下了超過四千具尸體,從城牆往外一百五十步之內幾乎都看不到地皮,全都被尸體覆蓋。
蠻子退回去之後不久,大批沒有帶著兵器的狼騎兵開始打掃戰場。石頭牆上的黑旗軍士兵們靠著牆垛看著下面的敵人抬走一具一具的尸體,沒有人去放箭。這個時候,再濃烈的仇恨也不會讓他們失去理智。
這是戰場上的慣例,沒有人對清理尸體的士兵動手。
方解登上石頭牆,看著外面忙碌的人群眼神一直很平淡,沒有人看到,他盯著那些蠻子的時候眼里有擔憂一閃即逝。就在剛才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對于他對于黑旗軍來說都很不好的事。如果被他猜對了的話,那麼所有人或許都將陷入一種很艱難的境地。
希望不會這樣。
方解在心里喃喃了一句,眼楮不由自主的看向東方。太陽在他身後遠處很低很低的地方,黑夜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