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個怪物」
方解將朝露刀順在身後,刀鋒上五脈氣旋卻一直還在。
「我見過大輪明王死的時候,一路上被忠親王楊奇的一劍破萬法也不知道斬碎了多少具軀殼,惶惶如喪家之犬。最後竟是憑著一團虛無縹緲鬼一樣的東西來找我,那個樣子已經惡心的要命。你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比他還要惡心一些。」
漂浮在半空的人頭冷冷笑了笑,隨即有一個光團出現,化作了他的軀體。不過即便如此,一個發光的身體上頂著一個骷髏一樣的腦袋還是顯得那麼詭異。
「這就是維持你活著的東西吧?」
方解問︰「也就是當初大輪明王將你造出來的那一半內勁?他可真無聊啊……你雖然有個人的軀殼,其實不過就是一團氣,是大輪明王分離出來的東西,體內的氣……其實和屁沒有什麼區別,充其量就是比較強大的屁而已。」
羅耀站在那里,看了看方解朝露刀上的五脈氣旋沒有理會方解的譏諷︰「原來你已經悟到了這麼多……合五脈之力,竟然有這般變化。」
方解聳了聳肩膀︰「你知道我為了殺你準備了很久,這五脈之力只是其中一種罷了。說起來和那面鏡子的作用一樣,所以你也不用驚訝什麼。你看……」
方解指了指剩下的六口大箱子︰「還有六口箱子,里面都是我為你準備的東西。」
羅耀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怎麼讓阿莫薩听命與你的?」
方解笑了笑道︰「你是怎麼讓阿莫薩幫你控制別人的?」
看得出來,羅耀那殘缺不全的臉上微微愕然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明白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對紇族人的蠱術很有興趣,本來是想培養出一具我的替身。可是蠱術再神奇,終究也不能做出一個讓人滿意的東西來。可是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你來了……你就是上天為我準備的肉身,完美的肉身。」
「呸」
方解啐了一口,臉上卻依然帶著笑。
「你既然已經了解到,我對蠱術有著特別的喜好,所以你便知道蠱術一定能幫到你。所以你選了一個身材樣貌……不,只是身材與你相差無幾的替死鬼,然後給他帶上你的面具,看起來確實不好辨認。而且這就是一個死人,和你運用了龜息法時候的狀態也相差無幾,所以騙過了我。」
「這是紇族蠱術中很低級的一種,就是制作僵尸。」
方解點了點頭︰「我這幾年領兵打仗,戰場上總是會死很多很多人。要想找一具身材差不多的尸體,不難。」
羅耀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把這具尸體下了蠱,將其制作成僵尸。藏在阿莫薩身下,你猜到我將阿莫薩從箱子里抓出來的時候,看到和阿莫薩連在一起的你一定會很激動興奮,而現在這個狀態的我,心境確實亂了,看到那個假的你,我確實欣喜若狂。」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麼控制阿莫薩的。她是紇族大巫師,她的體內種下了蠱,所以不可能再被別人下蠱,因為她體內的蠱極為霸道強悍,任何蠱蟲進入她身體都會被原來的蠱吞噬。」
方解道︰「對紇族的大巫師動蠱術,肯定不行。但我請了一個會迷惑人心的人,碎了她的心念,只留下听命于我這一個念頭在。道宗道尊項青牛跟我講過一件事,給了我靈感……道宗掌教蕭一九西行之前神智錯亂,行為顛倒,是萬老爺子在他心間留下一念,然後他便一意西行。」
「我這個叫項青牛的朋友是萬老爺子的關門弟子,雖然行事不羈放蕩且不怎麼靠譜,而且師兄弟四個之中屬他最不務正業,整天東奔西走忙著騙錢騙吃喝,可他卻是萬老爺子門下第一個道心開悟的。忠親王楊奇不算,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道心,只有本心。項青牛道心開悟,在被迷亂了神智的阿莫薩心間留下一念……那就是听命于我。」
方解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羅耀那光華奪目的軀體,忍不住搖了搖頭︰「你是靠大輪明王這一半的修為活著的,也就是說你的肉身才真真切切是個軀殼,心肝脾肺都是擺設,也就這頭顱還有些用處……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在接下來動手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羅耀微微詫異,然後點了點頭︰「你問。」
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方解還會有什麼好奇之事。或許是想問他,到底轉生輪回之術是如何進行的。或許是問他,佛宗之中是否還有這樣逆天的存在。又或是想問他,到底長安城里有個什麼樣的怪胎,竟是能將他逼到這般地步。
這些事,都會讓人好奇。
羅耀等著,等著方解問出自己的好奇。
「我其實很想知道……」
方解笑了笑︰「你是一個軀殼無用之人,靠的是這修為之力活著,也就是說你從根本意義上來說就不是一個人。那麼……你撒尿的時候會不會情不自禁的抖一下?」
「你……」
羅耀怔住︰「什麼意思?」
方解笑著說道︰「就這個意思啊,你撒尿的時候會抖嗎?」
羅耀輕輕的嘆了口氣︰「到了這一刻,你居然還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我不知道你是在裝傻說幾句笑話給自己減輕壓力,又或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我想告訴你的是,這麼多年來,我見過的比你見過的要多的多。你這些話,有用?」
「你想的太復雜了。」
方解笑道︰「我問你撒尿會不會抖,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如果身為一個男人在撒完尿的時候都不會情不自禁的抖那麼爽的一下,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句明顯帶著挑釁意味的話,卻偏偏讓羅耀本就難看的臉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他……確實不會抖那一下。
……
……
「你準備好了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羅耀變得有些焦躁。
「沒」
方解搖了搖頭︰「這麼多年我一直也在問自己,時時刻刻在問,方解啊……你準備好了嗎?每一次我問自己,答案都是還沒。因為我唯恐自己準備的不夠多,對付你這樣的人……對不起,你不是人。對付你這樣的家伙,永遠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再多我也不嫌多。」
方解走到一口大箱子旁邊,伸手將箱蓋子打開取出一件東西。
「認識這個嗎?」
方解手里拿著的,是一顆人頭。
是一個老者,看起來應該有六七十歲年紀,頭發花白,閉著眼楮,額頭上都是皺紋。四方臉,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個相貌堂堂的人。
羅耀的眼神猛的一變,有怒意開始不由自主的蔓延出來。
「這是你的父親吧?」
方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從大雪山大輪寺里逃出來……不……確切的說,是大輪明王把你放出來的時候,你為了給自己一個身份,認了一個爹……這是一位大隋西北很普通的農民,憨厚,老實,一輩子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那個時候你也還是個孩子,體內的修為也沒有復蘇,所以你需要一個善良的人撫養你。」
「然後等到你成年,從孩子變成了一個年輕健壯的男人,你打算去大隋參軍,因為那個時候你體內的修為已經復蘇了一部分,你知道大輪明王要開始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了。為了躲避大輪明王,你決定去大隋軍中躲避。你臨行前應該還給他叩頭了?流淚了?依依惜別了?總之你做足了樣子,也許還會告訴他,你將來出息了會接他享福。」
方解聳了聳肩膀︰「後來你做到了別將,派人回去在西北置辦了一所大宅子,然後買了不少丫鬟下人伺候他。他那個時候一定覺得很幸福,因為你確實出息了,功成名就,寒門出身卻成為軍中新貴,連當時的大隋皇帝都對你贊不絕口。然後……」
方解看了那人頭一眼︰「然後你真的派人來接他了,對他說你很思念他要把他接到你身邊來。這個老人心里肯定特別開心,特別特別的開心。因為你確實很孝順很出息,最主要的是,他也十分十分的想念你……然後他就變成了送往長安城那口大箱子里的人頭之一。」
方解指了指那大箱子︰「你不覺得眼熟嗎?」
即便此時的羅耀身軀是純粹的天地元氣組成,但依然看得出來微微搖晃了一下。方解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才忽然發現,這些大箱子,和他當年去長安城的時候帶著的大箱子款式幾乎一模一樣。
方解將老人的人頭放下,然後從大箱子里取出第二顆人頭。
「這是你的弟弟?」
方解道︰「你也知道,你殺這些人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我離開樊固到長安城的時候已經隱隱約約懷疑到你,我和大內侍衛處的關系不算遠,羅蔚然對我頗為照顧。而我的女人,也就是你當初挑選的沐小腰曾經是大內侍衛處千戶,能接觸到一些大內侍衛處的存檔,所以我看過畫像……你砍了腦袋裝進箱子里的那些人的畫像,這些都是比照畫像做出來的,不是那些真的。我再想殺你,也不會用那些真的人頭,你能做出來,我做不出來。雖然那些人頭,現在應該還保留在大內侍衛處里,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會下令保留這些……」
「你這個弟弟真的很冤枉,他其實根本就沒見過你。他比你小不少,是你養父在你參軍走了之後又收養的一個孤兒,那時候才十三四歲吧。你養父姓羅,給你這個弟弟取名叫羅從,他不是個有學問的人,這名字的意思也簡單,只是希望你弟弟永遠跟隨著你,能幫到你。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大內侍衛處的存檔里記著這樣的話……」
「有一次你養父督促羅從習武的時候,因為羅從偷懶而大發雷霆。罵羅從說不及你萬一,還告誡他,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將來要好好報答你。還逼著羅從發下毒誓,這輩子不許背叛你,要順從你,幫助你,報答你。羅從死的時候,是他娶妻整一年,有一個才滿月的孩子。」
方解將人頭舉起來面朝著︰「我查閱過不少大內侍衛處的存檔,問過不少當時看到過那些人頭的飛魚袍,但我還是有些無力感,畢竟畫像不是很清晰。如果做的不夠好,你別介意。」
說完這句,方解將那顆人頭拋了過去。
「這些孽,你的業火能燒盡嗎?」
方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