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的王位和大隋的歷來的那些王爺很不同。
因為方解是異姓王,沒有封地,沒有王國,所以按照慣例那些可以挑選的字沒一個適合的,還是吳一道想到了這個武字,隨即和獨孤文秀商議,然後又和眾臣商議,最後奏報給方解,這才定了下來。
從定下來之後,黑旗軍的旗號也要變了。
工部下面承接活計的工坊這段日子就沒閑著,包括長安城里那些裁縫鋪子接的也都是官方的活兒。黑旗軍的旗號也改,號衣也要趕做一大批。還有就是那些已經接受了封賞的將領們,需要官服。
燕子樓
是距離太極宮足有二十幾里的一座酒樓,相對于摘星樓的奢華,抱月樓的精致,燕子樓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足夠大。燕子樓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大的很有特點。燕子樓是長安城里為數不多的不屬于那種千篇一律款式的建築,這已經殊為不易了。按照歷任大隋皇帝那中規規矩矩四四方方就是美的審美觀點,允許一座回字型的三層木樓存在真是讓人吃驚啊。
一圈三層木樓合圍起來,圍抱著中間一座似樓非樓似塔非踏的建築。
這種建築只有燕子樓才有,叫做演台。
從天空上往下看,一圈木樓就是回子的那個大口,而中間的演台,就是回子的小口。這樓面朝著演台上下那三層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建造的時候顯然是費了心思的。即便是一樓的人仰視,也不會覺得有壓迫逼仄的感覺。
長安城是不少人心中的聖地,有多少人畢生的心願就是到長安走一走看一看。可是因為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或是因為家境一般拿不出遠游所需,終生都也只能是想想罷了。長安城燕子樓,是江湖客們最願意來的地方。這里足夠寬敞足夠大,而且演台上每天都有一些稀奇古怪但絕對討喜的表演。
比如評書。
江湖客也好,商人也好,又或是換了便裝的達官貴人,喜好這一口的不在少數。一圈人圍著演台听那說書先生講故事,到緊張處,人人都繃著神經張大了最大。到高興處,叫好的吹口哨的甚至嗷嗷叫的都有,誰也不說誰粗鄙。
燕子樓前陣子其實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若不是黑旗軍進城只怕堅持不了多久了。再後來武王下令要舉辦武林大會,這對于燕子樓來說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這段日子,燕子樓的生意格外的好。
演台高三丈,足有五米方圓的台面,從四面都可以下去,正因為這種四面都是台階的建築方式,才能讓一層的客人也看的清清楚楚。上面五米,下面佔地就太大了。為了不浪費地皮,最下面是用巨木支撐起來的一個類似于大廳的空當,兩米高,每隔不遠就是一根柱子頂著,但還有很寬敞的地方。
這地方,就是燕子樓的廚房。
也就是說,在燕子樓里吃飯,非但可以看到演台上的表演,還能看到廚子們是怎麼做飯的,誰也做不了假,這也是燕子樓吸引人的地方。有時候廚子們願意炫耀刀法,那可是比演台上說書先生說到精彩處還要吸引人。
廚子們的刀法和江湖客的刀法不一樣,你讓一個練過最繁瑣的七十二路回風舞柳刀法的江湖客去把豆腐切成頭發絲那麼細的一小盤,他也來不了。
坐在三樓最大的那個包間里有兩個人,右邊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胖子,穿一身黑色道袍,腰畔系著金色的束帶,寬大的道袍袖口上兩邊都繡著太極圖,看起來人雖然很胖,但胖的很有型,絲毫也不丑陋,相反,倒是有一種很奇怪的帥氣。
坐在左邊的人身子比較靠里,所以遠處的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貌。這個人坐在圓桌的里面,身子就處于包間探出來那部分的暗影處。
雖然看不到,可大部分聰明人其實已經猜到那人是誰了。
能讓道尊坐在下垂手陪著,二樓三樓那些包間里坐著的江湖宗門的門主全都變成了斯文人一個個那般的有禮有節,這個人的身份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這說書的倒是個會來事的,知道今兒清一色都是江湖中人,索性講個萬星辰大戰徐羲的故事。」
方解忍不住搖頭笑了笑︰「只不過他不知道萬星辰叫萬星辰,所以就說萬劍堂扛把子,也不知道徐羲的名字,就說月影堂扛把子……故事三流,情節二流,這眉飛色舞的口若懸河的功夫,倒是一流。」
「就圖個樂呵。」
項青牛嘿嘿笑了笑︰「這家伙就是個二百五,你猜他昨天講的誰?」
「誰啊?」
「道祖……還他媽是個愛情故事。」
項青牛搖了搖大腦袋︰「要不是其中有黃段子,道爺我早就把那演台給掀了,當著這麼多觀主的面對道祖不敬這事怎麼能忍?不過話說回來,昨兒說的那段道祖辭別心上人雲游四方之前在柴禾堆里野戰那一段,還真帶勁兒……」
方解著眼看著項青牛︰「道祖他老人家要是能看到你們一群道門弟子圍成圈流著哈喇子听他的風流韻事,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他還能怎麼想?」
項青牛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肯定想的是哎呦早知道這個受眾多,老子就不寫道經了……道祖說里要全是這小黃段子,道宗弟子數量比現在多幾十倍你信麼。先寫一本放出來勾人,關鍵時刻掐斷,想繼續往下看可以,就得掏銀子。」
方解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做道士屈才了,要不你寫一本,我給你上個盟主……」
……
……
「長安城里有七座道觀比較有名氣,其中有四個道觀的觀主死在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兒里。還有一個前陣子老死了,現在還活著的兩個本來就是瞧著一氣觀臉色行事的。也就是說,這七個觀主都是自己人。」
項青牛嘿嘿笑了笑︰「一共到了兩百多個道宗觀主,其中直接間接跟一氣觀有關系的有一百五十幾個,而且這次武當山三清觀沒有派像樣靠譜的人來,來的是一個二代弟子,論輩分管你手下那個謝扶搖還要叫一聲小師叔。」
他視線落在對面的包間里,那個看起來很忠厚老實的道人。那個家伙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皮膚有些黑,看起來人有些木訥,沒事就愛咧嘴笑,那一嘴牙齒倒是白的發亮。
「這是張易陽的徒孫輩里修為最強的,叫柳三多,他們都管他叫三多道長。」
方解好奇的問︰「哪三多?」
項青牛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回答︰「大概是……屎多尿多屁多。」
方解懶得理他轉移了話題︰「如果張易陽不來,武當山應該是沒有和你搶這個武林盟主的意思。張易陽連道尊的名號都不怎麼在意,對這個武林盟主自然也不會太在意。現在要做的,不但是要把道宗整合起來,還要借助一個團結強大的道宗,拉更多江湖其他宗門加入進來。」
「這事我不擅長,都是卓先生在做。」
項青牛一臉理所當然︰「要是他樂意,我把道尊的衣服都月兌給他了。可惜,他怎麼都不要。」
「你問過他為什麼不樂意嗎?」
方解問。
項青牛搖了搖頭︰「倒是忘了問了……不過要是我問人家你想不想干道尊,人家要說不想我再問問人家為什麼,豈不是顯得道尊這稱號太不值錢了。」
方解道︰「你想的太多了,人家不樂意沒準只是因為……他穿著不合適。」
項青牛幽怨的看了方解一眼︰「你能讓我痛痛快快的听評書嗎,接下來就是黃段子了,你別理我。」
「其實這還不是重點。」
方解挪了挪椅子,看著項青牛的眼楮特別認真的問︰「你是怎麼問卓先生的?是不是剛才的原話……你問卓先生,你想不想干道尊?」
「對啊?」
項青牛問︰「有問題嗎?」
方解點了點頭︰「有問題,要是我也不回答你。誰知道你問的是什麼意思啊,你想不想干道尊……是干道尊,還是干道尊?」
項青牛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一口茶噴出去︰「你能再猥瑣一點嗎?」
遠處的人們看著武王方解和道尊項青牛相談甚歡,忍不住都在想著那兩個天下間絕頂的人物在說什麼關乎天下命運的問題吧,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我也能和武王那樣面對面坐著侃侃而談,說說天下大勢,談談國家興亡。
「卓先生干嘛去了?」
方解問。
項青牛道︰「明兒大會就要開了,卓先生帶著一氣觀的人在布置會場,就選在長安城外原來演武院的演武場里,那地方寬敞。我依稀還記得,你就是在那兒讓自己看起來很牛-逼的。」
「呸」
方解啐了一口︰「地方倒是合適,這次最大的目的是要江湖中人能聯合起來,不幾日我就要出征了,到時候需要大批的江湖好手隨軍,畢竟要打蒙元人,光靠一支強大的軍隊還不夠。待和蒙元人的戰事結束了之後還要進兵東疆,到時候需要的人手更多。」
「我盡力」
項青牛道︰「你也知道,我的影響力主要都在女俠那邊,男人這邊我雖然也能讓一大部分人信服,可終究還是差了些的……」
方解道︰「我覺得你的影響力都在禽獸那邊。」
「卓先生做道尊,會比我好吧?」
項青牛忽然問。
「你想做什麼?」
方解反問。
「女俠之友!」
「滾!」
「我想做……哎呦我-操!他怎麼來了?!」
項青牛的話還沒說完,臉色猛的一變。
方解順著項青牛的視線往樓下看了看,發現燕子樓正門外走進來一個老道人,穿一身很普通的灰布道袍,一只手拎著個酒葫蘆,一只手拿著個小包裹。他走進門來抬起頭往上看了看,恰好看到方解看著他。
武當山
張易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