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西北的推測和議論,終究是找不到答案的。這只是方解的一種他認為最貼近事實的想法,可能如此,也可能並不相同。但是這片蒼茫且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必然有過波瀾壯闊的故事發生。
「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有很多很多別的地方有上一個文明遺留下來的東西。」
項青牛倒是被方解的推測帶進了一個很帶勁的幻想之中,其實男人和女人都一樣,有時候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特別入迷,覺得自己構造的故事特別帶勁。唯一的不同是,男人幻想的多是比較熱血的東西,而女人幻想的多是比較血熱的東西。
「應該會有吧。」
對于這樣的想法,方解肯定也表示贊同︰「當時的世界和現在的世界是一樣龐大的,咱們生活的地方可以發現這些蛛絲馬跡,那麼其他地方未必不能。就拿大洋彼岸來說,奧普魯帝國的興起未必不是和這些遺留物有關。」
項青牛忍不住向往道︰「如果能在那樣的世界生活,必然大開眼界。」
方解聳了聳肩膀︰「也沒什麼。」
項青牛一愣,然後呸了一聲︰「你知道個什麼!」
方解想說我還真知道一些,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對比一下。」
項青牛盼著腿坐在一個高坡上看著即將墜入地平線下面的太陽,這個地方露營很合適。
他說︰「你看,現在以我的修為可以做到短距離的飛行,但是這距離真的算不得長。但是如果按照你說的那種文明發展方式,我堅信能有一種工具出現,帶著人去飛。而且絕對能達到一種我無法想象的到的距離,你信不信?」
方解點頭︰「這個必須信。」
項青牛繼續說道︰「現在的對抗方式,是修行者之間的,哪怕是戰爭,最開始的對抗方式和最影響結局的對抗方式,都屬于修行者。而那樣的文明方式下,對抗的就是工具。可能有一種很堅固的能載人飛行的東西,上面還會攜帶著比如火槍之類的東西。這樣人們就能在空中形成優勢!」
項青牛道︰「想想吧,別說能殺人,就算是一群鳥兒在你頭頂拉屎你也受不了吧。」
方解驚訝于項青牛的想象力,這個胖子要是到了方解的前世可能用不了幾天就會適應這種新的生活。其實這也沒什麼,方解想到,當初自己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適應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人可能是相對來說很脆弱的動物,但是人的適應力絕不是最脆弱的。
方解閉上眼,想腦補一下項青牛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畫面。
可是事與願違,他竟然想到了項青牛抱著筆記本看黃片的畫面……
「飛天。」
吳一道坐在一邊暢想道︰「其實一直以來,人們的飛天夢就沒有結束過。大修行者如是,按照那種發展方式也如是。只是,工具的力量將來肯定要比人自身的力量強大,而且來的迅疾。人要是靠修為飛到月亮上去的話,是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是……要是坐著那種項青牛之前說的東西,飛到月亮上不會是很艱難的事吧。」
方解想說哪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快到樊固了。」
方解借著夕陽下墜時候最後的一絲光明看了看地圖︰「如果咱們順l 的話,會在七天之後到達樊固。現在的樊固城在宋自悔的人控zh 之下,咱們在樊固停留三五日,看看那地宮里到底有什麼讓人驚嘆的東西。」
……
……
一隊精銳的士兵在距離樊固城不到三百里的地方迎接到了方解,當初那些兵痞無賴如今看起來已經如同鋼鐵。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無可撼動的堅毅,那是在西北這樣惡劣環境和與敵人的血腥廝殺中磨練出來的堅毅。
「臣蘇定邦接駕!」
一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漢子大步過來,然後單膝跪倒。
「起來吧,我說過披甲不必跪拜。」
方解伸手把蘇定邦扶起來︰「宋自悔呢?」
「回主公。」
蘇定邦大聲回答道︰「宋將軍正在前面三十五里處帶兵圍剿蒙元余孽一部,昨天夜里發現的蒙元殘兵蹤跡,本來我們勸宋將軍說今日要迎接主公,暫且先放那些蒙元韃子幾天。但是宋將軍說,接駕事大,但剿匪之事刻不容緩。宋將軍說,讓我代他先行請罪,待宋將軍剿滅了那伙蒙元韃子,他再來主公面前受罰。」
方解笑了笑道︰「走,咱們先去看看你們宋將軍如何殺賊。」
一行人上戰馬,直奔前方。三十幾里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到了的時候戰事已經到了末尾。這是一伙兒大概兩千余人的蒙元騎兵,被宋自悔帶兵出其不意的堵在山口里,在兵力和地形的優勢下,蒙元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機會。
方解停住戰馬,在山坡上看著宋自悔的人馬圍剿蒙元騎兵。看起來宋自悔的隊伍已經極熟悉如何借助地形和蒙元騎兵作戰,看起來像是雜亂無章,實則套路分明。這些士兵基本上以幾十個人為一個小隊,在山石後面不斷的放冷箭射殺蒙元人。在這種地形下,騎兵的優勢根本就發揮不出來。
「這種仗,確實刻不容緩。」
方解看到地形之後心里對宋自悔多了幾分贊賞。
這支蒙元騎兵應該是躲在這里,不時出去劫掠。被宋自悔的斥候偵查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宋自悔沒有任何猶豫就帶著人馬撲了過來。連夜封堵了山口,然後趁著天黑對蒙元人騷擾了一夜。
一晚上沒睡的蒙元人早已經身心俱疲,打起來之後顯然力不從心。
和蒙元騎兵交戰,絕不能讓對方跑到平原上去。一旦敵人進了平原,那麼多是步兵的宋自悔所部,再想圍剿他們就難了。這才是宋自悔所說的刻不容緩的緣故,一旦錯開一日,誰知道這支蒙元騎兵會不會換一個地方藏身?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戰事基本結束。
方解大概看了看,蒙元人被擊殺至少七成以上,剩下的下了戰馬找山石後面躲著負隅頑抗。可是下了馬之後,蒙元人更加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臣宋自悔,叩見主公。」
戰事已經明了,宋自悔知道方解來了之後連忙過來,撩開戰袍跪倒在地。方解伸手拉著他的胳膊拽起來道︰「剛才我看了,這一仗打的漂亮。若是耽擱一會兒,蒙元人出了山谷就會好些風一樣消失。」
方解這樣說,把宋自悔請罪的話都給擋了回去。
「西北現在局勢如何?」
方解往山坡下面走,宋自悔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著︰「回主公,西北大面上已經太平。只是當初蒙元韃子入關的人馬太多,幾次大仗雖然把蒙元韃子的大隊人馬打的沒了戰力,但是敵人逃散的快。所以現在依然沒有清剿干淨,而且韃子來去如風,想圍住殲滅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要急,不能傷了體l 。」
方解緩緩道︰「這些蒙元人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必然格外的凶悍。和他們作戰沒有什麼退路可言,他們深知自己即便投降也沒有活路,所以一旦打起來,就是不死不休。」
宋自悔被方解話說的心里很暖和,主上能體恤下情是一件很讓人覺得踏實的事。
「最近蒙元人在境內的殘兵活動的越來越弱,他們知道自己力量有限無法抵抗大軍,所以都是打一處就跑。不過幸好現在西北百姓實在不多,靠劫掠那些蒙元韃子也堅持不了多久。所以臣想了個辦法,估計著能行。」
方解看向宋自悔,等他繼續說下去。
「蒙元韃子知道,這樣分散下去始終勢單力孤,但是他們之間又各不信任,難以湊到一起。只有出現一個讓他們全都動了心的誘餌,他們才會湊起來,臣才能一戰而畢全功。那就是糧草,蒙元韃子現在缺糧已經快到了堅持不住的時候了。」
宋自悔道︰「臣打算放一個大誘餌出去。」
「你軍中的事,我只知情而不參與。」
方解笑著說道︰「西北地面上的事我不如你熟悉,亂下命令對戰事有百害而無一利,所以你看著打就是了。」
「臣謝主公信任!」
宋自悔垂首道。
「樊固最近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方解問。
「沒有」
宋自悔回答道︰「主公的軍令到了之後,臣就調集最精銳的人馬鎮守樊固城。有什麼風吹草動,臣立刻就會知道。」
方解點了點頭︰「你忙你的軍務吧,我先去樊固城看看。」
……
……
熟悉
陌生
這兩種都感情單獨說起來都不復雜,熟悉就是熟悉,陌生就是陌生。可是現在方解對樊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復雜。他熟悉這里的一qi ,甚至沒一條街上有什麼特殊的痕跡他都記憶猶新。可是又覺得陌生,這里已經有著太多不一樣的意義。
走進樊固城,方解感覺自己回到某個夢境。
依稀如舊。
大街,小巷。
「這里是孫寡婦家,她嫁進這家門沒多久她男人就病死了。一個人過日子,人生的漂亮是非也多,可我卻知道,她始終都是干干淨淨。」
方解駐足在一戶門外,從隨行的驍騎校手里接過來紙錢,在門前燒了。
「其實我知道你當初為什麼和我那般勾勾搭搭,因為你知道和我穿出些什麼事,這城里其他的無聊男人也就不敢再騷擾你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也就順著你的心思沒事和你斗斗嘴,也動手動腳的故意讓人瞧著……你心里苦,我知道。」
方解起身,沒有多說什麼。
「這里是何嬸家,一直想著給我說媒。」
方解燒紙錢,笑了笑︰「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八卦了些,什麼事都愛打听。」
「這是紅袖招原來的樓子,我建起來的。」
「這是金元坊,我是大掌櫃。」
「這是……」
方解腳步頓了頓,站在門口。
「我家。」
……
……
方解推開那扇已經裂開了不少口子的木門,吱呀一聲,就好像推開了一扇走向另一個自己的大門。這里曾經有他生活了三年的點點滴滴,有他最安穩最踏實的三年時光。他走進門,第一步後停住,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轉石上刻著幾個字,是他刻的。
偏居永安
這四個字沒什麼特別含義,不過是他當時的一種期盼。那個時候,他確實想著如果能這樣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管他什麼秘密什麼身世?十幾年的亡命天涯,他早已經厭倦。樊固城這三年,是他最舒服的日子。
他抬起頭看了看房梁︰「以前,小腰就睡在那。」
他掠上去,掏出一塊手帕將那根房梁擦干淨。
然後他跳下來,走到書架旁邊。書架雖然還在,但已經歪斜破舊,看起來只要一推就能散架似的。
他回身從驍騎校手里拿過來一個油紙包,打開,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鹵肉。
「大犬睡在這。」
他說。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心情,其他人全都默不作聲。項青牛張了張嘴想勸方解,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就是說不出來。
方解忽然跪下來,在大犬曾經睡覺的地方鄭重認真的磕了三個頭,然後擺上香爐,上了香。
「他肯定不喜歡我這樣。」
方解笑了笑︰「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也不知道傳聞是真的還是假的,說燒了的紙錢會到親人手里,他們在下面的日子也就過的富足。」
項青牛回頭看了看︰「所以你帶了一整車紙錢?」
方解點頭︰「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