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焱平靜的看著雁星河︰「在你眼里,你光明磊落,縱使不算問心無愧,也是為了大局,但那只是你的想法。」
「我看見的是什麼呢?一個冷漠,狹隘,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卻自私而又愚蠢的人。」
蕭焱冷冷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之間沒什麼可多說的。」
「我馬上就要徹底離開這個世界,說多說少,並無區別。」雁星河的目光落在蕭焱身上︰「說這些,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情。」
「你們師徒的事情,玄都道人也已經說與我知,你們的行為,比起聞師兄更危險,現在與你交談之後,我可以徹底確認這一點。」
蕭焱漠然一笑︰「所以才說,冰炭不同爐。」
雁星河此刻已經顯得頗為虛弱,雙掌輕輕合攏,沒有再說什麼,目光直視著蕭焱。
蕭焱雙眉一軒︰「你這意思,是要繼續和我斗下去?我不用跟你動手,你自己很快就灰飛煙滅了,更何況之前我也已經同你交過手了,至少在這冥海里,你不是我對手。」
「我有地利,我狀態完好,你不在巔峰,這些都沒錯,但我煉神返虛境界,打你中劫歷劫期修為,不算佔你便宜吧?」
雁星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你會出手的,我能隱約感覺到,你得到了聞師兄的九陽造化神光。」
明明露出笑容,但是其中卻沒有絲毫歡愉之意,沒有絲毫溫度熱情,仍然給人以疏離淡漠之感,仿佛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蕭焱看著他,目光越發冰冷了。雁星河卻渾不在意,淡淡說道︰「如何?用聞師兄的九陽神光徹底將我葬送,是否會讓你感到快意?感到這才是我應得的報應?」
蕭焱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你被冥皇煉制成邪魂,還能藏下什麼殺手 嗎?」
「天上天訣你肯定是不會的,太虛觀其他神通我就算沒見過也都听說過。但實在想不出,你現在的狀態下,還有什麼依仗。」
「你激我跟你動手,是想抽冷子給我一下,拖著我跟你同歸于盡,又或者破壞我,破壞本門煉化冥海,在你生命最後一刻,發揮最後余熱。盡你所能削弱本門實力?這樣你才能走的無愧于心,沒有遺憾?」
雁星河看著蕭焱,臉上笑意反而漸漸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轉頭看了看冥海四周,又抬頭看看頭頂上方,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天賦比不得聞師兄,修不成天上天訣,只得自己琢磨一些東西,總算小有一點收獲。可惜尚未徹底完成,便與玄都道人一戰。以至于都未能給觀中留下。」
「不過這點東西,這些年來,我已經琢磨透徹,這屬于我自己,我自己不起心思,玄都道人便是催動生死幽冥道果。也無法驅策我施展。」
「現在束縛我的生死幽冥道果也消失了,我可以使之重見天日。」
雁星河淡淡說道︰「可否賜教?」
蕭焱看著他,臉上笑意同樣更濃,但目光也更冷︰「無妨。」
知道你不安好心,知道你想試圖垂死一擊拖我跟你同歸于盡。但我亦不懼!
蕭焱臉上笑容收斂,神情變得冰冷,淡然說道︰「機會我給你,便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雖然我看不慣你,但你身為前輩,我給你這最後的體面。」
他立于這方冥海界中界里,卻沒有催動駕馭冥海之力,也沒有引動溝通造化法寶天厄,就這麼筆直向著雁星河走去。
雁星河神色漠然,波瀾不驚,蕭焱如何想,他並不在意,于他而言,生命最後一刻,還能有發揮余熱的機會,便已經足夠。
只是當他看著蕭焱一步步行來之時,一貫古井無波的心境,還是微微震動。
在眼前這個剛毅自信的青年身上,他仿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看起來破舊不堪,赭褐色的麻布衣袍,張揚桀驁而又勇武無懼的神情,大笑聲仿佛從遠方響起,離自己越來越近……
雁星河目光微微一凝,記憶中的景象消失,只剩下面前向著他走來的蕭焱。
隨著蕭焱腳步前進,他周身上下火焰彌漫,身形拔高,到了最後,化為九丈高的火焰神祗,看著面前的雁星河。
他手掌向前伸出,道道真火匯聚,緩緩凝聚,最終漸漸化為一朵火焰蓮花,出現在他掌心上方。
這蓮花看上去並不如何恐怖,反而顯得很精致,分為五層,最底一層為青色,看上去就如同厚重的大地般凝練,不見火焰的躁動跳躍,卻給人以沉重無比的感覺。
青色之上,則是一片純金,火光中涌現出來的道道光線,便如同針芒一般耀眼奪目,旁人目視,就仿佛眼楮直接盯著太陽看一樣。
金色之上,卻是一片黑色,仿佛黑煙一般繚繞,從中傳出極為凶惡的感覺,似乎要吞天噬地。
但在黑色花瓣之上,壓著一層乳白色花瓣,至正至陽,乳白色蓮花花瓣上方,則是更加小巧的幾抹金色,表面有紅藍二色光芒不停流轉。
在這火焰煉化最核心處,則是仿佛生成蓮子般的幾個紅色光點。
那紅色璀璨純淨,如同紅寶石一般,讓人看了,卻又靈魂沉入其中的感覺,難以自拔。
整個火焰蓮座沒有流露出什麼特別恐怖的氣息,但雁星河的目光更加凝重幾分。
不論他心中作何打算,眼前這個對手都值得他重視,他能清楚感覺到那朵小小火蓮之中,所蘊含的驚人破壞力。
其中力量,非蕭焱此前同冥皇和他交手時的五色火蓮可比。
蕭焱手指輕點,這初次現世,恐怖至極的六色火蓮,便向著雁星河飛去,仿佛難以躲開,難以避讓。
雁星河吸了一口氣,在胸前合攏的雙手,一起捏了個古怪法訣。
他本已經虛弱不堪,甚至漸漸有了消散跡象的元神中,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兩枚光團模樣的道果,一個半黑半白,一個高遠縹緲,兩個光團飛速合二為一,化為一體。
自這個璀璨光球之中,突然有一道道光線沖出,在虛空中飛速勾畫。
光線與光線之間明明還有空隙存在,但卻讓蕭焱產生一種困于囚牢的感覺,仿佛整片天地都化為牢籠。
明明與自己聯系更深的冥海天地,此刻卻有如樊籬一般,將他和雁星河一起包裹在其中。
血河真水與黃泉真水交織化為鐵欄,九幽陰風與無間罡煞化為鎖鏈,幽冥邪煌與玄天劫焰化為鎖頭,共同構建成一個巨大的牢籠,將蕭焱像困獸一樣封鎖于其中,無法破封而出。
蕭焱甚至感覺自己與天地間的靈氣交流都被切斷。
他微微揚眉,這個法術他實在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本人也會!
天籠咒印!
太虛觀的招牌法術之一,本身修練難度不高,莫說元嬰期、金丹期了,就算是築基期、練氣期弟子也可以修練,甚至很多太虛觀傳人修練的第一個法術,就是天籠咒印。
而天籠咒印的一個極大的特點,便是潛力近乎無窮,練氣期修士使用,是一種威力,元神期修士使用,則是另一種翻天覆地的威力。
此刻在雁星河手上,蕭焱真切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不過如果僅僅是天籠咒印,蕭焱不會放在心上,哪怕施展者是雁星河。
他的六色火蓮,他有信心將此刻的雁星河連同這天籠咒印一起燒成灰燼,化為烏有。
雁星河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更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看見蕭焱的六色火蓮,他就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哪怕之後不因為生死幽冥道果破碎而自我步向寂滅,挨了蕭焱這一擊,也必死無疑。
他所求者,只是希望在自己被蕭焱擊殺的同時,可以拖蕭焱同歸于盡,最不濟,破壞蕭焱同冥海之間的聯系。
雁星河老辣的眼力可以清楚看出,蕭焱雖然神通法力驚人,一身藝業令他也暗自驚嘆,但當前的蕭焱,如果沒有冥海之力加持,沒有天厄力量隨身,便是人族末法之境強者的層次。
而且,不長于防御自身。
雖然精通大道生滅之至理,對于生死之道也開始涉及,但並非似冥皇那樣精于替死重生之道的人。
這便是他的機會,也是他生命最後一刻,唯一可以嘗試做到的事情!
雁星河雙掌相合,身前的光團徹底消失不見,而包圍蕭焱與他的天籠咒印,轟然震蕩間,開始向著中心塌縮,目標直指蕭焱!
這一下塌縮,便如同諸天大道一起崩壞,世界走向末日一般。
但最令人心悸者,則是蕭焱此刻赫然感覺到,自己體內仿佛也有一重世界,被這外面崩塌的世界引動,同步崩塌破滅,更有一種無法逆轉,無法遏制,無法阻止的感覺!
外界來的攻擊好防御,完全來自自己體內的破滅,自身又無法將之中止,這又該如何防御?
如此暴戾凶惡的法術,完全迥異于太虛觀傳承的絕大多數道法神通,但此刻卻爆發出無比凶狠的威力,要將蕭焱埋葬于這一方幾乎堪稱他主場的冥海世界!
雁星河,此刻並沒有看著飛向他的六色火蓮,而是注視著蕭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