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瑞婭覺得餓極了。同時她又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能力感覺到饑餓。疼痛,難以描述的疼痛在日夜折磨著她,那感覺就像是身體里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都在被人用力扭曲拉扯著。在這種痛苦的折磨下,葛洛瑞婭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她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在苦痛的壓迫下正逐漸變成一只野獸,可她卻無可奈何。葛洛瑞婭蜷縮在洞口里,四周是動物的尸骨和結冰的體液。三天,如果之前有人說三天的時間就可以把一個美麗的健康的女性變成一個怪物,葛洛瑞婭只會把它當成一個恐怖故事,可現在,故事發生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已經忘記了很多事,而幸好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葛洛瑞婭‧馮‧薩隆,薩隆伯爵的三女,亦是最小的那個孩子。作為一方領主的子嗣,葛洛瑞婭的生活一直沒有什麼波折,直到十天以前。瘟疫,這個詞匯一直以來都和處在北方的薩隆伯爵領無緣,寒冷而漫長的冬天可以讓大部分傳染性疾病都消散在冰雪之間。然而它還是爆發了,起初是領地邊緣的獵戶和農夫,中世紀閉塞的交通讓薩隆伯爵難以在第一時間了解自己領地的動向。所以當第一批感染者出現在溪谷城,伯爵領的首府的時候,其實整個伯爵領已經重疾難返了。那些被感染的人最開始會發燒,神志不清,痛苦難當,他們的身上長出黑色的斑點,斑點變成黑色的腫瘤,腫瘤爆裂流出褐綠色的惡臭膿水。而如果只是如此,或者說這種瘟疫只是最終讓人死亡,那麼葛洛瑞婭這樣居住在城堡中的小姐也不會太過于危險。可是,就如同領地中的首席學者所說的,在很多時候,死亡並不是最糟糕的結局。
葛洛瑞婭記得,就算在再大的痛苦下她也不會忘記那些眼楮,那些狹長的,在黑暗里閃著深綠色的眼楮,一對一對的,在黑暗中,在火把微弱的光芒下讓人從心底里感到畏懼。或許這也是為什麼那位伯爵領第一的勇士,領主的首席騎士最終也只能讓葛洛瑞婭一個人逃了出來。葛洛瑞婭至今都不知道那些眼楮到底是屬于什麼東西的。不過她知道,不論那些東西是什麼,自己都在慢慢變成那些東西。
「咯……咯……」在本能的驅使下睜開雙眼,眼前就像是蒙著一層綠色的薄膜,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層薄膜的扭曲下變的怪誕而模糊。而相對應的,葛洛瑞婭的嗅覺變的極為敏銳,甚至她有一種錯覺,就算自己閉上眼楮,光靠自己的耳朵和鼻子,自己也不會撞到任何東西。血的味道,腐爛的味道,雪的味道,以及來自自己的酸臭味,這些味道讓葛洛瑞婭寧可永遠的失去嗅覺。
餓,最原始的本能驅使著她從藏身的地洞里起身,尖銳的指甲劃過石頭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去尋找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那些還有體溫的東西,什麼都可以。
………………
太陽要下山了,起司站在雪地里,看著天邊即將墜入群山中的太陽。冷風卻似乎並不想隨著太陽一起休息,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龍脊山的夜晚,沒有人願意在入夜後離開鎮子的範圍,而那些農戶們也早早的把牲口趕到棚子里,自己則回到溫暖的室內。三天以來,起司其實並沒有怎麼仔細思考牲口失竊的事情,對他來說,小鎮人的非議和老板娘的抱怨遠不如老師給自己的試煉來的重要。然而,現在既然發現了二者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法師不得不認真的處理這件事情。
通過一下午的走訪,起司大概確定了牲口丟失的位置,而結合腦中的猜測,他覺得自己要面對的應該是某種野獸,至少在行為方式上是野獸的東西。既然是野獸,就一定要有巢穴,而結合丟失的牲口的體型,法師也可以大概推測出這頭饑餓的生物的活動範圍。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等這只野獸在饑餓的驅使下走出自己的巢穴。寒風和冰雪不能阻擋法師的視線,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感應到積雪下冬眠的蛇的位置。所以起司相信,自己絕不會錯過抓捕的時機。
來了!
睜開閉上的雙眼,起司默默月兌下了手套,厚重的皮革雖然可以帶來良好的保暖效果,卻也降低了法師的施法速度。面對這種類型的敵人,起司需要充分利用每一個瞬間。他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羊皮水壺,另一只手隨意比劃了幾個手勢,然後貼在了水壺上,水壺的溫度開始上升。片刻,起司解除了施法,他打開水壺蓋,將一水壺的熱羊血倒在身前的雪地上。溫熱的血液很快失去溫度,但是它的氣味,已經隨著風飄散開了。
「來吧,乖狗狗,快來吧。」
很快,起司等待的對象就來赴約了。那是一只怎樣的怪物,起司從未在圖書館的任何一本書上看到過,也從來沒有在任何人的口中听到過,冰雪中出現的怪物看起來就像是介于人和老鼠之間的混合體,而這種混合卻顯得粗糙而且隨意。起司敢保證就算是邪法師做的生物實驗產物都要比這東西看起來順眼的多。斑駁的毛發,混亂的雙眼,以及有著暗紅色血跡的吻部。
很明顯,這只怪物也發現了自己想象中可口的獵物只是法師的幌子,不過對它來說,起司本身或許也是不錯的肉食。不過或許是野獸的本能亦或者是殘存的人性讓它沒有直接撲過來,而是隔著一定距離望著起司躊躇著,似乎是在觀望。
但是法師可不給它任何的機會,起司的眼瞳里閃動著魔法的光輝,他的施法速度很快,快到怪物還沒對他的行為作出反應他的施法就已經完成了。怪物腳下的冰雪似乎瞬間活了過來,變成了蛇,順著怪物的腳盤繞而上,任憑怪物怎麼掙扎,這冰雪構成的蛇卻緊緊的攀附在它身上。就算偶爾被抖落或拍落些許,還是有更多的雪變成這條雪蛇的一部分。
「凝固。」
隨著起司口中的詞匯,松軟的雪瞬間變成堅硬的冰,怪物的掙扎結束了,不是它不想繼續掙扎,而是堅固的寒冰已經封鎖了它的軀體,讓它動彈不得。看著前方被束縛住的怪物,起司這才發現自己手心里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布滿了汗水。
「好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法師興奮的走近自己的獵物,但是他並沒有注意到,寒冰組成的牢籠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細密的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