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瑞婭在離濁流鎮不遠的一個小村落的廢墟里等待著。這個村落中原本的住民,因為距離較近的關系一早就打包好家當跑到了濁流鎮或者更遠的地方。而且由于他們逃難的時間很早,那些村民很幸運的躲過了被感染的危險。所以,在知道這個村子已經沒有人的情況下,就算是前往薩隆伯爵領內的探索小隊也不會浪費時間繞路來到這里。這也是當時里昂向葛洛瑞婭推薦這個藏身處的原因。畢竟,無人居住的房屋總比危機四伏的曠野要好得多。
而已經從清醒者那里知道原生鼠人不會貿然攻擊自己之後,葛洛瑞婭也不怕會在這里遭到其他鼠人的攻擊。這讓她有時間思考最近以來發生的事情,思考假若這場瘟疫真的被抑制,那麼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她並不指望著起司能把自己變回人類,這一點她在灰塔的時候已經多次詢問過安莉娜了,而得到的答案都是這種瘟疫病毒已經在短時間內徹底的改變了感染者的生理結構,所以就算病毒被除去,感染者也不會想那些受詛咒而變形的人那樣一下子就變回原狀。而且據安莉娜說,起司並不像她一樣專精于疾病和生物,雖然他對此道也算得上是精通,但是法師真正擅長的部分並不在此。
在那個時候,出于好奇心,葛洛瑞婭也向安莉娜詢問過起司真正擅長的東西是什麼,但是吸血鬼小姐卻告訴她,作為一名法師而言,他們的研究方向是極為機密的,所以她也不能向葛洛瑞婭透露這一點。當然,安莉娜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讓葛洛瑞婭覺得比起所謂的機密,對方只是隨便找了一個理由不想把起司的專業領域告訴她而已,而且她還記得當時安莉娜小聲說過的一句話。
「他研究的東西常人恐怕根本難以理解。」
到底是什麼東西才會讓那位一直都耐心的向葛洛瑞婭解釋各種事物的女士發出這樣的言論,葛洛瑞婭無從得知。她只知道安莉娜在她臨走之前告訴過她,當起司眼楮中的顏色變的混亂不堪的時候,絕對不要去看接下來發生的事。眼楮中的顏色變的混亂不堪?雖然自認已經比普通人了解了施法者這個群體,但是安莉娜這最後的告誡還是讓葛洛瑞婭疑惑。雖然她後來在起司施法的時候看到過他的眼楮中釋放出光芒,但是那些光芒的顏色都很純淨而且稍縱即逝,所以對于那句話,她還是不能理解。
然而葛洛瑞婭不能理解的話現在的愛爾莎似乎可以明白了。
畫面回到濁流鎮中藥劑師駐地的大樓,被大火困在二樓的三人顯得是如此的無力。雖然想過跳窗戶逃月兌,可是這棟建築物的二樓面積要小于一樓,從窗子跳出去只是從上方跳進火場里罷了。至于強行沖出一樓,樓梯間處在的位置恰好是建築的中心,想要從樓梯沖下去然後再頂著大火到達屋外怕是並不可能。而且,且不提逐漸蔓延上來的火勢,這棟幾乎全部是由木質結構組成的房屋能夠在火中撐多久還是個問題。現在作為立足點的地板恐怕隨時都有坍塌的風險。
遇到這種情況,不論是血獅還是老板娘都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起司的法術,事實上,到現在為止的旅途中,每當踫到一個用常理無法解決的問題的時候,也都是法師出面用不可思議的方式解決問題。但是這一次,二人在看向法師的時候發現,起司看著不斷從樓梯間涌入的火舌,臉色也並不好看。起司臉上的表情凝重,這有別于之前遇到危險時他經常表現出的鎮定自若,法師這樣的表情無形中在告訴其他人,他也沒有辦法從這大火中全身而退。
對于這樣的情況,騎士長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畢竟里昂經歷過的生死時刻簡直多到數不勝數,有的時候他都在想,為什麼那麼多比他優秀的人死在了那些時候,而他卻活了下來。但是現在,血獅預感到,或許自己這次也難逃厄運。不過換個方式想想,為了拯救瘟疫中的王國而死,倒也不是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死法。至于葬身烈火,或許淒慘的死在病床上才是騎士更加無法接受的歸宿吧。
「呼……只是可惜了你們兩個。我這把骨頭灑在那里都不算虧,但是你們還年輕啊。」搖了搖頭,騎士長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愛爾莎歪了歪頭,逐漸增強的火勢讓二樓的氧氣變的稀薄,到了這一步,別說突破,就是正常的活動都變的十分困難。就算三人已經退到了窗邊,可是窗外的濃煙也不能提供可供呼吸的空氣。意識,已經漸漸變的有些模糊了。或許這就是歸宿吧,老板娘靠著起司的肩膀這麼想到。從龍脊山離開的時候她就有了跟起司出生入死的覺悟,但是當死亡真的來到臉前,她發現自己並不能如想象中那樣坦然。對于死的恐懼,又有幾人能夠看破呢?不過,愛爾莎也不後悔跟著起司來到這里,就如她在甜水鎮營地時說的,如果這就是對法師感情的代價,那麼她可以接受。只是可惜,起司到現在似乎都沒有對此有什麼明確的回應。
恍然中老板娘轉頭看向法師,她想看看法師現在的狀態。缺氧已經讓三人的意識出于渙散的邊緣,幻覺和現實之間的區別在大腦無法正常工作的情況下混淆的十分厲害。這種情況下與其徒勞的觀察四周,還不如像對面的里昂一樣索性閉上眼楮,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愛爾莎看到了她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情景。起司的臉上沒有痛苦的扭曲或者釋然的微笑,法師的面色嚴肅,嘴里在無聲的呢喃著什麼,而他的眼楮,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啊!就算讓愛爾莎用盡平生所有知道的詞匯,她也無法描述此時起司的雙眼,就連最基本的顏色也不行,那雙眼楮是如此的……難以形容,以至于就連老板娘的大腦都在本能的拒絕承認它的存在,但是那雙眼楮似乎有某種力量,就算愛爾莎極力想要轉開視線,她的目光還是被牢牢的抓住。
起司顯然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的視線,他轉過頭來直視著愛爾莎的雙眼,一瞬間,就像是腦中一條無形的線斷裂了一樣,老板娘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失去了意識,暈倒在了法師的懷里。此時的起司一改之前的給人的感覺,他與周圍的環境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起司攙著暈倒了的愛爾莎默默站了起來,從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痛苦,他的動作也沒有任何虛弱的表現,好像缺氧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此時靠在走廊對面的里昂已經因為濃煙和缺氧進入了暈厥狀態,由于更加靠近樓梯的原因,蔓延而上的火苗眼看著就要燒到騎士長的身上。然而隨著法師抱著老板娘走到里昂身前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活動了的左手搭在對方的肩上,那些火焰似乎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它們咆哮著從里昂的身上穿了過去,就好像在這里的騎士長只是一個幻象,並沒有真實的形體。
看到里昂沒有著火,起司好像松了一口氣,似乎他也不是很清楚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法師把左手伸到騎士長腋下,就像沒有感受到任何重量一樣,單手將身上尚且穿著一層輕甲的里昂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他就這樣一手夾著一個人,默默的從已經燒的快要看不出來的樓梯上走了下去。這是完全違背常理的事情,因為那些台階上的很多部分已經被火焰舌忝舐消失了,可是法師還是一步一步像是踩著樓梯一樣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和他身邊的兩人對于那些熱烈燃燒著的火焰完全視而不見,而那些火焰也像是虛假的圖像一樣從他們身上穿過。
就這樣,在這棟樓倒塌的前一刻,起司帶著另外兩個人走出了火場,在走到了火勢不會波及到的區域之後,法師雙膝一軟,整個人沒有任何預兆的撲倒在了地上。而隨著那雙眼楮的閉合,他身上的那種異樣的氣質也隨之消失,似乎又變回了平時的起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