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昨天晚上離開濁流鎮的格雷男爵是假的?」洛薩一臉的不可思議問道。他和格雷男爵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對于這個脾氣古怪的藥劑師洛薩也沒什麼好感,但是要憑著語言和舉止來判斷一個人的真偽也不需要對那個人了解太深。
「恐怕是的。伯爵大人,甚至我懷疑來到濁流鎮上的格雷男爵從一開始就不是本人。」起司在來的路上自然看見了巨鼠人那龐大的尸體,而從附近士兵的口中也不難听到之前黑山伯爵一對一戰勝了巨型敵人的事跡。所以對于法師來說,洛薩在白天的審判中放跑了他們,這足以證明這個人是可以爭取的,而他的戰績也說明這位伯爵並不是向他看上去的那麼浮夸,他的勇氣和武力都值得肯定,所以起司在和他的交談中也就不自覺的用上了敬語。
「不是本人?你是說……格雷在到濁流鎮之後就已經死了?可是我在這幾天里和他見面了不下十次,其中還包括兩次一起用餐,如果是有人假扮成他,我沒道理看不出來啊?」經過訓練的獵犬可以輕易的嗅到獵物的味道,而久經沙場的老兵也對于危險有著自己特殊的直覺,想要在他們面前說謊,就算是經受過專門訓練的間諜也要小心謹慎的控制自己的言行。而洛薩一貫給人的印象也讓人往往將這位伯爵當成是一個單純的武夫,因此而輕視他從而被伯爵揪出來的家伙可是大有人在。所以一直以來,洛薩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起司對于黑山伯爵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如果殺死並假扮格雷男爵的是一個普通人,哪怕他是一個蓄謀已久,已經模仿男爵行為和語言多年的間諜,法師也相信他不可能在洛薩面前全身而退。所以起司可以理解洛薩的不可思議,但同時法師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比人類更善于模仿人類的東西遠比普通人認為的要多。
「吞魂怪,或者類似的名字,我不知道它們在蒼獅王國有什麼樣的稱呼,或者這里干脆就沒出現過這樣的東西。」起司說道。
「這種東西本身的正體只是一團沒有定型的黑影,但是因為一開始它們被魔鬼制造出來的用途就是潛入凡人內部,所以它們有著那些擁有形體的東西所不具備的能力。怎麼說呢,這些家伙就像是精神層面上的水蛭,它們會以難以被人察覺的形式,比如顏色深于其他人的影子或者連續不斷的噩夢來依附在人類或者其他什麼活物身上。然後它們會持續不斷的吸取受害者的記憶和神智。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受害人給人的表現不會有什麼異常,因為他們不足的部分,他身上附著的東西會幫他暫時補全。當這只精神水蛭吃干淨了受害人的記憶的時候,那個倒霉蛋就會死于腦部衰竭。然後那團黑影就從他的影子變成了正體,擁有和正體完全相同的記憶和感受。接下來它只需要處理掉本體的尸體,比如用一場大火,就可以毫無間隙的接管受害者的生活。」
里昂和洛薩兩個人面面相覷,他們從來都沒有听說過起司說的這種東西。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理解法師所說的這種異類的可怕之處。在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後,里昂就明白了起司突然提起的這個話題在指向什麼。
「你是說,格雷男爵已經死于了你說的這種怪物。而洛薩昨晚見到的人就是那個怪物本身?」騎士長問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法師要突然向他們提起這種吞魂怪。
「雖然沒見到正體,但是我恐怕是這樣。雖然這只是我根據格雷男爵的研究報告推斷出來的信息,不過根據黑山伯爵提供的消息,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本來應該已經死在駐地的格雷男爵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濁流鎮。」說著,起司從懷里掏出一本用牛皮當成書皮的筆記本。
「這是我在格雷男爵的臨時住所里的地下室找到的,在哪里我還一同找到了希瑟和跟她返回的烈錘騎士的……遺體。這本筆記所放置的位置普通人類絕對不可能拿得到,這也從側面說明男爵在被感染的末期已經有了一些異于常人的能力。這在被邪靈附身的人里倒是挺常見的現象。不過最主要的是這本筆記中多次提到了他本人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變的模糊,很多時候他在做事情時完全沒有意識。就比如解剖那些騎士的時候。」
不用洛薩討要,起司自己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就將這本從二層小樓的地下室中找到的筆記扔給了黑山伯爵,那筆記中的內容記錄的極為潦草,顯示出記錄者混亂不清的精神狀態,但是其中的大部分字跡還是可以被辨識的。而這些內容中所描述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部用第一人稱寫的恐怖小說,作為記錄者的格雷男爵在這種持續發作的間歇性失憶中逐漸失去了理智,在筆記的最後幾頁只有一行行重復的問句「我是誰?」這個問題充斥著筆記的最後幾頁內容,可見那個時候的格雷男爵已經被他身上的怪物吞食的失去了自我。
黑山伯爵和騎士長一起用極快的速度翻閱了這本筆記,其實其中大部分的內容只是無謂的提問,但是筆記中提到了被囚禁的希瑟和被「不知道什麼人」開膛解剖的烈錘騎士。就算是草草的讀完這短短幾十頁的內容,洛薩和里昂的後背上也已經布滿了冷汗。
「等一下,如果希瑟從回來的一開始就被囚禁了,那麼為什麼我們在來濁流鎮的路上會收到她的來信?而且我們一開始跟洛薩見面的時候,他也提到過希瑟告訴他你這個法師在我們的隊伍中啊。」騎士長很快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並提出了質疑。
「這個簡單,希瑟給我們的親筆信上我想其中除了提及到了當時濁流鎮的狀況之外,應該還隱晦的向你暗示了我可能會是這場瘟疫的策劃者對吧?」起司對里昂說道。
騎士長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確實,當時希瑟的親筆信中提到起司的身份存疑,所以不能完全相信他。只不過當時里昂為了減少誤解,並沒有跟其他人提到過這一點。而那封親筆信其實也只有騎士長一個人看到過而已,之所以信上的內容都是里昂轉述出來的,也是為了穩定和法師的關系。
「好吧,是有這麼回事,但是那有說明了什麼呢?」血獅問道。
起司微微苦笑了一下,說道。
「那是對方的第一次嘗試,它希望通過經由希瑟的信件來分化我和你之間的關系,索性你沒有相信,不然我們根本就沒機會潛入濁流鎮,也就更無從發現格雷男爵的尸體。當時我就應該察覺到的,只是那個時候我一心想要從龍喉小徑上找到治療瘟疫的方法,錯過了這個機會。」
「可是即便如此,那你又要怎麼解釋洛薩的話呢?要知道,不僅是他,鎮上很多的士兵都見過希瑟歸來的情況。」騎士長說道。
「這個就更簡單了,你看看伯爵大人現在的樣子。」法師說著指了指剛才就沒說話的洛薩。
血獅順著起司的手指看過去,之間黑山伯爵此時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麼。
「是不是在想當時跟希瑟接觸時的情景?」起司問道。
洛薩沒有開口回答,但是疑惑的點了點頭,同時看向了法師,希望對方能給個說法。
起司又是苦笑了兩聲,說道。
「其實說起來慚愧,雖然我很想說這是某種可以篡改人記憶的魔法,然後以此來作為線索找到幕後主使者。可是我在你身上並沒看到被施法了的影子。所以要麼對方的等級已經遠遠超過了我,要麼你壓根就沒被人施法過。」
「可是如果我沒被人動過手腳,為什麼我會沒有和希瑟見面的記憶?」伯爵問道。
「這世界上不止魔法可以讓人產生錯覺,事實上高明的騙術師或者其它精通此道的人只需要一些小道具,一些讓人產生輕微幻覺的草藥,再加上巧妙的對話技巧。他們就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記憶。但是我想這應該不是吞魂怪的能力,所以當時讓你甚至那些士兵產生錯覺的人應該另有其人。」起司說道。
「而且,我想那個人也隨著假的格雷男爵一道在昨晚離開了濁流鎮,現在就算你把鎮子翻個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到那人的尾巴。」
洛薩緊鎖著眉頭,說道。
「按你這麼說,我們這次是被人徹底的耍了?這幾天的一切其實早就在那個假男爵或者它背後的人的預料之內?」
「恐怕是這樣,伯爵大人。這一陣,我們輸的十分徹底。不過好在我們還有翻盤的賭資,他們應該是沒想到我會第一時間趕回那個地下室,所以原本被留在那里等死的希瑟被我成功的救了回來。這樣,我們就還有機會。」法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