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難以比喻的疼痛。據說在所有人類可以遭受的痛苦中,排除心靈和酷刑,最為深刻的痛苦就是女性分娩時遭受的疼痛。那也正是網蟲此時正在經歷的疼痛。而與一般產婦不同的是,此時的女佣兵正身處女巫為了讓她可以好好休息而精心制作的結界當中。在這個屋子里,網蟲不會受到外界的侵擾,而這也意味著她听不到屋外來自洛薩的怒吼。她只能躺在床榻上,用痛呼來表達自己正遭受的東西,除此之外再沒有東西能給她安慰,就像是一葉飄蕩在海中的孤舟,任憑怎樣的呼喊都得不到回應。
無助,孤獨,這些負面狀況與疼痛在一起催化發酵,誕生出一種更加糟糕的情緒,絕望。在那令人抓狂的痛苦中,網蟲沒辦法再去思考,沒辦法再去審視自己的狀況,她只能想到死。分娩,本是為了讓新的生命誕生,是延續生機的行為。可偏偏就是這個行為,帶來的死亡風險遠大于同時代的其它威脅。這難道不矛盾嗎?還是說,這個世界從來不期盼生命的存在,所以才以這樣的方式阻撓生物的繁衍呢?又或者,這是在昭示著生死之間的某種聯系,如果沒有踏入死亡的覺悟,就無法延續生命的存在。
網蟲絕望的痛呼成為了海灘上死斗的伴奏。洛薩不確定自己的愛人正在經歷著什麼,可他知道她的痛苦一定和眼前的這個怪物有關。再加上之前綺莉在他耳邊說的話,雖然伯爵不理解為什麼這只丑陋的多頭海鰻會找上他們,但他明白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他親眼看到山怪被這怪物吞噬,看到賽赫被驚嚇的狀如癲狂。手中的獵巫刀散發著比體溫略高的熱量,這是他面對的敵人擁有魔力的證明。
但那又如何?威脅到他在世界上最後的兩個親人的東西,管他是巨龍還是惡魔,通通都只有被斬于刀下的結果。此事沒有絲毫妥協的余地。平生第二次,洛薩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身體內奔騰咆哮的血液流動,而這種流動所帶來的憤怒和力量,更甚多年前那個他得知父母死訊的夜晚。
「我要你死!」戰士狂嘯著,讓小船靠著慣性和波浪快速的撞上邪魔粗大的軀干,整個人接著這股力量一躍而起,手中戰斧自下而上,將那長著陰冷鱗片的皮膚一下子劃開一道可怖的裂痕!
「嘎!」海鰻們的嘴中發出異口同聲的慘叫,愚者的正義所造成的傷害對于它們來說格外有效。但有效,並不意味著一把獵巫刀真的能成為決定戰局的關鍵。「砰!」兩條靠近洛薩的海鰻頭顱迅速轉向,對著伯爵的身體發起了沖撞!撞擊發出的沉悶響聲說明這些丑陋的怪誕頭顱實際上有著比剛才與山怪戰斗時強的多得多的力量和韌性,它們之所以允許守門人破壞自己的的頭顱,很可能只是為了戲弄。
「唔。」被從怪物主干上撞飛出去的伯爵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像炮彈一樣砸進沙灘旁的淺水中。這一下足以讓一名戰士摔得七葷八素,縱然有著海水和砂粒的緩沖,洛薩的耳邊也響起了大腦受創時才會出現的蜂鳴聲。可他的怒火不允許他這麼輕易的倒下,身著皮甲的戰士一個挺身就從淺水中站起,眼中有如實質的怒火讓他在面對邪魔時沒有絲毫的恐懼。
「殺!」在那些頭顱發出嘲諷的話語之前,戰士就再次開始了他的沖鋒。此時的洛薩不是一名騎士,他可以完全不去遵守那些讓他恪守了一輩子的信條,只要平日里被看做下作的手段能夠將眼前的怪物擊倒,他不會吝惜任何手段。現在的洛薩,只有一個身份,他是捍衛者,捍衛自己血親和摯愛之人。而只需要這一個身份,就足以讓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面對這樣的伯爵,任何對手都會心存估計,因為當一個人下定決心和你拼命的時候,你就得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擺上賭桌和他來一局沒有勝者的游戲。可邪魔不是生靈,它無數對陰險邪惡的眼楮中可以看到所有的情緒,卻唯獨看不到恐懼。你沒法殺死已經死去的東西,而這邪魔,就是由在海中死去的不甘靈魂匯聚而生的東西。
「吼啊!」五只較低的頭顱怒吼著,伸出它們似乎可以無限延長的頸子將鋒利的牙齒送到洛薩的身邊。面對迎面而來的攻擊,伯爵沒有絲毫的遲疑,淺水和細沙拖慢了他的動作,卻也讓他的每一次落腳都變得比在平地上更加扎實。洛薩本能般的利用了這一點,他靠著被沙土埋到腳腕的雙腿穩穩的停住了前進的身形,在一次深吸氣後將身體的上半部分朝前方快速壓低,對準他軀干而來的海鰻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目標,擦著伯爵的脊背而過。但洛薩可沒打算放過對手,他從腰部發力,扭動整個軀體,像是一根被扭曲拉伸後得到舒展的皮筋,伴隨著水花四濺,戰斧的斧刃又一次嘗到了邪魔的滋味。甚至,由于這只海鰻的粗細問題,洛薩的攻擊幾乎將這個怪物攔腰斬斷,只留下極為稀少的皮肉連在後半段軀體上。
又一次,慘叫聲響起,震人心魄的呼嚎化為一陣音波,將海水和砂粒都震得隨之顫抖。在這種顫抖下,埋在小屋周圍沙子下的貝殼,被略微向上抬起了些許。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因為洛薩面對的危險遠沒有過去,他躲過了第一條海鰻的攻擊,可一同而來的還有四顆同樣丑陋猙獰的頭顱。而且,來自海中的邪魔也不必然會從正面發起攻擊。
「噗!」水花四濺,從水中潛伏而來的凶獸完全不考慮自己的攻擊會不會傷到之前的同類,它對著伯爵的腰狠狠合攏牙齒,卻沒想到被及時橫到它上下顎之間的戰斧卡住,沒法徹底合攏。
「想吃我?你的牙還不夠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