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是一種奇妙的物質,它純粹,堅硬,也僅僅如此。誠然,經過珠寶匠切割的鑽石足以作為寶石而存在,可其自身與其他寶石相比就缺少了讓人無法猜透的神秘性。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缺乏切割鑽石的手段,在他們的眼中鑽石更多的還是作為一種堅硬的珍貴材料存在。比如傳說中矮人王所持有的戰斧的斧刃上就瓖嵌著九十九顆鋸齒形的鑽石片,讓那把戰斧有了切開這世上大部分盔甲的鋒利度。
對于施法者來說,鑽石也是一種微妙的材料。礦石作為蘊含在地下的物質,本身在魔法意義上有著多重的象征性,而結合各種礦物的不同特性,礦石也被賦予了各種意義。但鑽石太過于純粹了,純粹到它容不下任何的雜質和附加價值,因此即使是在巫師的手中,鑽石更多的也都是作為處理其他材料的加工工具,自身參與到法術中的情況並不多。
當咒鴉看著手里的這些鑽石碎片的時候,他也因為這種慣性思維陷入到了短暫的迷惑當中。直到起司從他的手中拿起其中的一小塊碎片之後,咒術師才想起對方應當比自己更加了解這些。「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起司拿著碎片在眼前仔細觀察著,下意識的回答道,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改口說,「我不是說沒有發現。是這塊碎片上什麼都沒有。」接著,他將咒鴉手里的其它碎片全都拿過來,也不在乎手套,直接用的皮膚接觸。
咒術師想要阻止法師的危險舉動,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只好放棄揭開珠寶師的死亡之謎,轉而接替戒備的任務。事情到了這一步,咒鴉也基本可以確定這位同門的死恐怕並不是因為外敵。畢竟如果有敵人可以在灰塔里殺死珠寶師,那就沒理由放任他們兩個灰袍從尸體上搜索更多的線索。珠寶師恐怕是死在一些其他的東西上,而咒鴉已經意識到在諸多可能性中他最不願意接受的一種恐怕最接近真相。
「珠寶師沒死。」起司在短暫的觀察後將手中的碎片隨手扔到地上,在外人看來這些鑽石可能是珍貴的材料,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這些東西則只是已經沒有了研究價值的廢物。法師的口氣十分確定,讓咒鴉略微皺起眉頭。
「你怎麼肯定?不管怎麼說這具尸體就在我們眼前,身上還穿著灰袍。」
「生命不只有一種形式。我們的思想或者說靈魂只是生命這部機器中的一部分,即使它是最重要的那部分,它也不是全部。」起司抬起頭,看向上方,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不過他嘴里還是繼續和咒鴉解釋著,這一方面是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咒術師可以指出他推測中的不足或是錯誤,「那些碎片來自同一顆鑽石,吻合的斷口就是證據。而我剛才之所以說沒有,是因為鑽石雖然難以處理,可終究還是來自地底的礦物,自身會攜帶部分的魔力,就和我們身上的生命力一樣。但這顆鑽石碎裂後,上面攜帶的魔力也隨之消失,感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樣。我猜測珠寶師是使用了某種魔法耗盡了鑽石上的魔力,並且這個魔法很可能是防御性的。」
「為什麼?」咒鴉幾乎沒有思索就問出了這個問題,他不理解起司將鑽石和防御性魔法關聯起來的道理。
法師回頭看了一眼同伴,似乎在驚訝咒術師的問題,等他將頭重新轉回去的時候才緩緩說道,「因為鑽石具有的特點是堅硬和純粹,這兩點不足以構成破壞性的結果。除非和其它東西結合。但是鑽石的純粹性又會排斥這種結合,因此,以鑽石作為媒介的法術十有八九與防御有關。以珠寶師對礦石的了解,絕不會輕易的浪費這麼大塊的鑽石,所以我猜測鑽石的作用應該是保存,問題是保存什麼。」
「靈魂?」結合起司之前說的話,這個結果不難推測。珠寶師以這顆鑽石來保存自己的靈魂,而現在鑽石碎裂,被保護其中的靈魂又去了哪里呢?可以肯定的是它絕對不會白白消散。那麼,將珠寶師從高空拋下的人又是否知道這件事呢?
「我要去見安莉娜。」法師對身後的同伴說道,就和咒鴉所推測的一樣,起司也認為眼前發生的事情並非來自于外敵。既然不是外來的敵人,那麼作為克拉克之後灰塔的掌控者,安莉娜理所當然會清楚到底發射了什麼。
「你確定嗎?她可能…」咒術師對安莉娜會對此事知情並不懷疑,他所憂慮的是,這位現任的灰塔之主在知情的情況下默許了這種情況的發生。甚至更糟,她促成了這個情況的發生。而不論安莉娜的態度如何,冒然與她近距離接觸都是危險的舉動。
起司沉默了片刻,「無妨,有些事情是躲不了的。」
法師踏上台階,心中想象著自己的目的地,十二步之後他的腳下就已經從堅實的地面變成了看不到底的深淵。如果從此處跌落,恐怕他的結果也不會比那具尸體好上多少。不過令起司有些意外的是,塔頂觀星室的大門居然是敞開的,或者說,原本厚重的木門被某種暴力破壞變成了四散的木屑,夕陽的光芒正從房間里映照到走廊上。
起司加緊了腳步,剛剛被排除的憂慮重新回到心頭。然而當他來到觀星室門前的時候,他就打消了灰塔被敵人攻擊的可能性。因為他看到房間中安莉娜像是由最偉大的雕刻師雕刻出的女神像一般,背對著夕陽恬靜的站在房間的中央。她的身上是一件比起長袍更像是風衣的灰袍,一頭金色的長發在夕陽的光芒下發出高溫下即將融化的黃金才會有的光芒。
「今天的落日格外美麗,不是嗎?」明明應該被陽光炙烤成灰燼的女性吸血鬼平靜的說道。
「我希望珠寶師也這麼覺得。」法師沒有走進觀星室,而是站在走廊里說話。直覺告訴他,現在的安莉娜極度危險。
「不,滿眼的人無法欣賞自然之美。」
「所以是你殺了他?」
安莉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起來有些輕微的沮喪,「雖然不想承認,可殺死一個灰袍並不容易。哪怕我也是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