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魔法並不是起司最近才掌握的東西,早在蒼獅時期,他就曾經對叛亂的食尸鬼群落用過這招。只不過那時的起司還沒法精確的控制這個魔法的範圍和作用對象,再加上巨大的體力和精力消耗,只能當成是最後的殺手 。至于現在,法師已經可以做到短暫的石化一根不足手指粗細的血管了。可話雖如此,破損的主動脈不是能用這種方式解決的。
起司的魔法還沒有精細到可以只石化血管而不石化血管中的血液的程度。因此,他只是將已經開始的大失血稍微延後,而這樣的延後也不能爭取多少的時間,因為被石化部分血管兩段的血管會出現積血的狀況。
「把那個孩子的母親找來,父親最好也帶過來,我得分辨他們兩個誰的血能給這孩子用。」法師對洛薩說,他的聲音和表情都還算平靜,可額頭卻不斷的滲出汗珠。來不及了,他清楚這一點。即使伯爵立刻就把孩子的雙親帶來,即使那孩子的雙親都可以為他提供血液,從抽血到將血液送入這孩子的身體再縫補上破損的血管…來不及了。他的魔法沒法爭取到這麼多的時間。或許現在最可行的辦法,是截肢。
「等等。」薩滿開口攔住了準備沖出去的洛薩,他搖著頭,「別擔心,你只管把他的出血止住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來做。」
起司抬頭看了一眼,他沒有看到巫奇的眼中有任何虛假或者沒把握的東西。能在這個時候將病人的失血補上,老實說他做不到。以灰袍巫師們的想法來說,他們連方法都不知道怎麼做的事情,這世上多半沒什麼人能做到。可回想起薩滿讓他瞬間掌握草原人的語言來看,也許這個眾靈的侍者真的具有超出法師認知的能力也說不定。他眨眨眼,決定相信薩滿。
在法師重新將精力投入對病人身體的修補以及對寄生蟲可能遺留下的隱患的排查時,薩滿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他示意巴圖將一面銅質的盆拿過來,那個盆本來是用來盛放牛女乃的。巫奇將銅盆放到地上,往里面加入了附近河流中的清水,混合著盆里本就有的牛女乃變成淡白色的液體。「去把他的血拿一些給我。」
巴圖小心翼翼的,主要是害怕打擾起司的動作,將病人噴出的血凝結成的粘稠血塊用布片裹著拿了過來。薩滿看都沒看,直接將布片中的東西扔進了銅盆里。霎時間,血,水和女乃這三種東西混合成了顏色復雜的液體,但這還沒完。巫奇從一旁的花瓶中抽出一根說不上名字的水草,將其底部的根睫掰掉,用中空的草桿伸進混合液中開始按著一個方向攪拌,嘴里念念有詞。
伯爵和水羚部的男孩都試圖搞清楚薩滿到底在做些什麼,尤其是洛薩,因為在伯爵的印象中,灰袍也好,女巫也好,他們施法的時候旁人都可以通過雙眼或是其它現象來注意到從他們體內或附近的空間中涌出的非正常能量。可是這一條被當成是定則的標準放到草原上的薩滿這里似乎失去了效力。盡管,巫奇的草桿在銅盆中留下一個一個令人目眩的圖案,盡管隨著他的攪拌,盆里的液體逐漸變的趨同于一色,甚至還變的越來越少。可別說是魔力靈光,就連洛薩故意放在愚者的正義手柄上的手都沒有從獵巫刀那里得到任何的提醒。
這樣的情況對于伯爵來說既熟悉又陌生,他一度以為自己接著獵巫刀的力量和與女巫以及起司的接觸,已經對這個世界黑暗中的住民們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認為只要能洞悉魔力的波動,那麼再高明的施法者都會像陽光下的影子般顯眼。現在看來,這種自以為是的肯定本身就是個阻礙洛薩認知這個世界另外一面的拌繩。陽光下的世界,尚且沒有一定之規,更何況它沒法照亮的地方呢?
混合液,越來越少,而盆里的液體,越來越粘稠。它們已經從女乃,血這樣的物質變成了某種介于兩者之間卻又都有所類似的東西。粘稠的物質漸漸被銅盆的邊緣遮擋,讓人看不見它們還剩下多少。當起司完成了病人的切口縫合而後看著那張因失血而蒼白的臉以及青色的嘴唇感到無力時,薩滿也完成了他的工作。巫奇拿起那根草睫,他的手很小心,像是在端一碗滿滿的熱湯。
「把他的嘴打開。」薩滿對阿塔說道,女劍士立刻捏住病人的下顎,將後者嘴里的布團拿掉。而後巫奇就將草睫豎過來,任憑里面緩慢滴出的東西落入病人的口中。一滴,兩滴,等第三滴液珠開始下降,薩滿就將他的手向病人的額頭移動,他草桿里的東西也似乎因此變的更具流動性了一些,一條粉紅色的,從上嘴唇中間一路沿著面部中線,穿過鼻梁和眉心最後在額頭中央停止的細線很快出現。
一句听不懂的咒語,如同細線頂部分為三條分支的圖案般使人迷惑。雖然疲憊,可是起司可以保證,這一次,他仍然沒有感覺到任何與魔法或者魔力相關的力量。那麼,為什麼那些粘稠的粉紅色物質會像是落入旱地的雨水般消失無蹤呢?
「好了,這孩子的命保住了。」完成了這一切的巫奇向後跌坐在地上,長出了一口氣。話雖如此,他的臉色並沒有比施法之前難看到哪去。似乎對于這些薩滿來說,施法這件事本身並不會消耗他們身體里的內在能量,只是施法過程中的儀式會使他們疲勞。這又是與起司所知道的魔法極為不同的地方。如果可以,他現在都萌生了暫時放下萬法之城的事情,留在草原上學習這種傳統的想法。
「我去看看天色。」阿塔說著走出氈房。他不能留在這里,因為這個女孩還指望著在萬法之城找到關于自己親人的線索,他的朋友洛薩還要穿過草原去追尋亡妻的信息。又一次的,起司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像鎖鏈般捆綁著他們每一個人,迫使他們自願或是非自願的朝著鎖鏈伸展而去的方向前進。就像是被奴隸主拉著的奴隸。
好在,這種糟糕的想象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女劍士很快就帶回來一個消息,「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起霧了,很大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