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杉人和蒙皮者後來如何了,起司他們現在無從得知。他們知道的是四下沒有看到煙霧的痕跡,也沒有發現任何與妖精和邪靈存在過的證據。接下來該怎麼做?這是幾人要思考的問題。而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他們需要暫時停止移動,恢復損耗的精力。
「不能帶著這孩子回去。」這是洛薩坐下來略作休息後的第一句話。他口中的孩子,指的是那個身體里感染了寄生蟲又被烏維爾親點作為給蒙皮者的祭品的男孩。伯爵的話初听起來似乎問題滿滿,不把這孩子帶回去,起司他們能把他怎麼樣呢?經歷過寄生蟲拔除手術,病人的身體已經到了極度虛弱的程度,而且手術的後遺癥也注定這孩子沒法完全恢復下肢的行動能力。他沒有獨自生存的可能。
而另一方面,洛薩的話還有著更深一層的考量。他經歷過獻祭,他知道所謂的獻祭是怎麼一回事。現在他們暫時讓蒙皮者得不到沙勒部承諾的祭品其實並不能解決問題,甚至這還有可能激化蒙皮者的憤怒讓他們不及損失的襲擊部族。那麼作為頭人的烏維爾會怎麼做就不難猜測了,他會把這個孩子再次送到蒙皮者面前,並且這次,他會確保這個孩子真切的交到那些褻瀆者的手上。
對于這個可憐的孩子而言,沙勒部已經不是他的家了。巫奇也清楚這件事,可作為沙勒部的薩滿,他的立場與起司他們並不相同。不如說,撇開眼下的處境,他們面對的問題其實就是一個是否要犧牲一個人來救一群人的問題,這種問題自古無解。歸根結底,每個人只有一條生命,沒有個人有權利選擇犧牲其他人來達到任何目的。而正是這種困境,最終讓國家和法律的概念產生也說不定。
「我不同意。蒙皮者不會這麼簡單的被消滅。而我們現在還有解釋的余地。我能理解你們想要保護他的想法,可現在不帶著他回去,等蒙皮者再來的時候必然會引發部族內部的混亂。沒人想當祭品,恐懼會讓人鋌而走險。」薩滿沉著臉,他是眾靈的侍者,他當然也厭惡蒙皮者,也可憐這位病人。可草原上的法則如此,沙勒部確實沒有力量阻擋執意進攻的蒙皮者,少量的犧牲總好過部族的覆滅。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薩滿。不過沒關系,如果那些披著皮的家伙敢來,我們會讓他們知道厲害的。」洛薩的話听起來像是在吹牛。但他確實是有底氣的,黎明之息,這盞由矮人打造的魔法提燈里儲存著一個特殊日子的朝陽之光,而陽光,是可以徹底殺死蒙皮者的利器!有了這盞提燈,伯爵有信心讓來犯的蒙皮者有來無回。而沒有了外部的威脅,沙勒部內部的問題也將不是問題。
巫奇的臉色變的復雜起來,他隱約猜到了伯爵的自信不是傲慢的表現,也對灰袍木杖上掛著的那盞提燈有所察覺。可即使如此,與蒙皮者交惡甚至交戰仍然是一個令人不安的選項。而且,在場的人中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有薩滿一個,起司也是如此。
「不行。現在不是時候。」法師的話語讓洛薩的表情有些尷尬,可起司沒有管後者的面子,繼續分析著,「我們不知道有多少的蒙皮者,況且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這些家伙或許不會主動來攻擊我們,但卻足以對外出的人造成威脅。要想保住這孩子的性命,要麼,我們殺光蒙皮者,一個不留。要麼…」法師說到這里猶豫了一下。
「要麼,我們就得給他們找一個其他的目標。」起司自己在說出這句話時內心都在輕微的顫抖著。這是他基于理性的分析而得出的結果,現在的蒙皮者就像是洶涌而來的洪水,將其擋住是萬萬不可能,可是將其導向其它地方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只不過,這股洪水必然會淹沒村莊和城鎮,不是這一個,就是下一個。提供他們一個其它的目標,某種意義上就是將橫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換到他人的脖子上。
幾人互相看了看,他們都知道法師口中的兩個可能性都只會是可能性。在草原上尋找可以依靠皮囊改變外形的蒙皮者,難度不亞于在沙灘上尋找偽裝成砂粒的小蝦。至于禍水東引,沒人真的把它當成是個計策。至少在這里的幾人里沒有。
在沉默中恢復了一些體力之後的幾人開始移動,可能是因為手術的麻藥有些過量,作為祭品的孩子到現在還沒有醒來。「那些蠕蟲很可能在被拔除的時候在他體內釋放了某些毒素。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一些寄生蟲會向宿主提供可以讓神經興奮甚至致幻的物質,我曾經見過因此而故意將那些蟲子養在自己身體里的家伙。不過這種蟲毒在寄生體被剝離後不久就會被身體代謝掉,不用太擔心。」
灰袍的解釋一如既往的難懂,好在他還是給出了一個較為明確的判斷。得知現在的昏迷不是什麼大問題後,一直對病人的狀態感到擔憂的阿塔略微松了口氣。他們在迷霧里移動的距離並不遠,在正午之前,幾人就已經快要走到部族的範圍了。然而,就在他們送了口氣的時候,無聲的震動突然到來!
那股從大地之下,上下震顫地面幾乎要把人拋到半空的力量讓每個人都失去了中心。他們跌倒在地上,臉上表現出驚訝和惶恐。洛薩試圖站起身,但兩次嘗試都迅速失敗。「這是怎麼回事?」巴圖臉色蒼白,他以為這是蒙皮者憤怒中釋放的邪術。
好在,這震顫來得快去的也快,幾秒鐘之後,世界又恢復了穩定。起司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看起來,是一次地震。」
遠處的部族里傳來喧嘩的聲音,巫奇眯起眼楮,「我恐怕它不是一次簡單的地震。快點,我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