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阻止她嗎?」法師緊接著提問,「如果你口中的妖精律法決定了王位的傳遞和繼任者的要求,那沒有理由不去設定後續條文,來防止導致的紛爭和混亂。作為下一屆妖精王的候選,他們難道沒給你提供任何保護嗎?」
「有的。」阿塔略微低下頭,手掌合攏,「這具身體就是對候選者最好的保護。妖精是屬于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除了紫杉人這樣的特殊族群,更多的妖精在這個世界都只能作為旁觀者。所以妖精們並不在覺得我會遇到危險。況且,他們還把弗拉克拉格給了我自保。」
女劍士的解釋听起來還有些地方不完美,不過起司沒有再繼續就細節追問下去,比如為什麼跟她一起長大的妖精會不惜雇佣紫杉人來殺死她,這與妖精們一向給人的感覺並不相同。照大部分人對妖精的理解,妖精們即使出于各種考量選擇效仿凡人組建類似王庭這樣的機構,他們天生對權利和義務的認知缺乏應該也不會讓他們的社會走上高度的政治化。當然,硬要從阿塔的嘴里得到這種問題的答案也是有些強人所難的事情,她只是在自己的孩提時代在妖精中長大而已,本身並不具備對妖精社會的深刻認識,更談不上反思和解構。
「換句話來說,紫杉人都是敵人對吧?」法師在短暫的沉默後總結著,同時右手用力將掛著提燈的木杖插進腳下松軟的泥土里。
「是的,您為什麼…」阿塔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從起司那里塞來的東西打斷了,她有些莫名的接住癱軟的巴圖,後者的呼吸均勻,甚至能听到些許的鼾聲。這相當不可思議,因為在被塞到她手里之前,巴圖都一直默默的站在法師的身邊看著遠處的火光。
「哦,顯然我們的朋友在你我開始說話的時候就預感到了這會是次無聊的對話,所以提前選擇了休息來回復精力。」起司說話的同時俏皮的眨了眨右眼,他雙手夸張的伸開然後整個身體以後撤半步的右腳為核心轉身,張開的雙臂快速合攏貼在身體的前後方同時身體前躬,像是舞台上向觀眾行禮的演員。阿塔的視線跟著法師的動作向身後看去,她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
其實想想也是,既然起司將迷霧中的蒙皮者釋放了出來,那麼迷霧的主人自然也就沒有了待在迷霧里的必要。紫杉人們一如昨天剛剛出現時的那樣,安靜的站在三人的身後大概五十步左右的距離。除此之外,可能是意識到只要黎明之息還在起司手中迷霧就沒有意義,妖精佣兵並沒有選擇和昨天同樣的戰術,他們真切的踩在這片土地上,向自己的目標走來。
「呼,我是不知道你們的價碼,不過看你們的敬業程度,連我都有心想雇佣你們了。」法師帶著幾分笑意說著不只是諷刺還是奉承的話,他放在身前的手伸進了灰袍的褶皺里,讓人看不清虛實,而放在背後的手則對著阿塔打出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昨天在有洛薩的情況下,紫杉人沒能在正面作戰能力上快速擊潰小隊,但現在伯爵下落不明,阿塔一人是絕沒辦法獨自迎戰復數的紫杉人的。
況且起司也沒有這樣的打算。昨晚他其實就有可以擊退紫杉人的辦法,只是因為蒙皮者的突然介入和敵我不明他才選擇了撤退。現在,昨晚的敵人之一已經暫時和他達成了和解,他也可以將自己手里的底牌稍稍亮出一些,來讓他的小隊獲得更多的時間。
紫杉人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射出他們招牌的毒箭,這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箭矢昨晚都消耗在了蒙皮者身上,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有其他的考量。紫杉人們的隊形略微展開,呈現出弧狀的陣列,在平坦的草原上,他們不害怕目標逃跑。
「他們為什麼還不攻擊?」女劍士有些緊張的問,她還沒天真到以為紫杉人會停止對她的追殺。不過她的聲音里倒是沒有害怕的意味,因為起司現在所展現出的自信讓她確信灰袍法師已經有了可以擺月兌危機的方法。
「他們在找洛薩。昨天你說紫杉人只害怕地獄火和純鐵,其實並不全對。那兩樣東西確實可以殺死他們,但混有鐵的武器和能夠點燃他們的火焰也可以給他們帶來傷害。證據就在他們的身上。」起司的話引導阿塔看到了跟多的細節,確實,就如法師所說,那些紫杉人的身上能較為明顯的看到一些斧砍的痕跡,那些痕跡並沒有很深,可相比與他們鏖戰了一日卻沒在紫杉人身上留下半點傷痕的蒙皮者,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傷害了。而有了可以確實造成傷害的武器,也就由不得紫杉人再肆無忌憚的發動攻擊。畢竟鈍刀再鈍,也有可能殺人。
「這樣也好,要是他們直接射箭過來我們這邊恐怕還要手忙腳亂一下。趁著他們還在猶豫,直接把他們打退就好了。」法師邊說,邊抽出了他藏在衣服中的手,手里拿著的正是昨晚同樣拿出來過但沒有使用的喚龍笛,「老伙計,我知道你還在修養,不過你得幫我。」
灰袍巫師將喚龍笛舉到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仿佛是听到了起司的低語,他手中的喚龍笛也從內部開始發出紅色的光芒。這股灼熱的光芒一下子刺激到了紫杉人,他們後排的弓箭手立刻射出箭矢,前方的戰士也開始向前沖鋒。但他們的反應還是晚了一步,如果他們一開始不去尋找洛薩的下落,直接對起司他們發動全力打擊,那法師就很難這麼從容。
起司的胸膛因為充滿了空氣而鼓起,他的眼楮里看著飛來的箭矢和沖來的敵人,沒有絲毫的畏懼,相反,那雙原本深邃的黑色雙眼,在他將嘴唇壓到喚龍笛的笛口時有一瞬間變成了蜥蜴般的豎瞳!空氣,從肺部涌入笛身,但是卻沒有吹出任何響動,而取代了聲音從笛子的另一端噴涌而出的,是猛烈的火焰浪潮!
從千里之外的巨龍口中轉移到魔法笛內的龍焰眨眼間照亮了半邊的夜空,這是連起司都沒想象到的情況,利用喚龍笛來作為龍息的媒介確實是他的注意,只是他沒想到米戈的這口龍息居然會如此強大!往常那條紅龍即使使用龍息作戰,往往也是不情不願的隨便吐出些火苗了事,這次的龍息之猛烈,已經是起司所見過的紅龍龍息中可以排到前三的程度!
這也不怪米戈,自灰塔一役後年輕的紅龍心中也受到了嚴重的沖擊,在面對巨龍同類時被打的狼狽不堪讓這頭驕傲的紅龍每天都活在一種壓抑和惱怒中,此時起司請求他的幫助,他自然是一股腦的將所有壓抑和不快都變成猛烈的龍息吐出。而米戈盡情釋放自己的結果,就是在龍息噴吐後作為媒介的喚龍笛變的灼熱異常,要不是起司松手快,他的嘴和手都免不了被燒傷的結果。
猛烈的龍息對釋放它的法師都造成了這樣的影響,那麼它對噴吐的對象造成的傷害也就可想而知。烈火散去,只留下一地的荒蕪和灰燼。以起司為原點,朝向紫杉人大概二百步左右的扇形區域全部被龍息燒毀,不論是射出的箭矢還是射箭的紫杉人在龍息之下都失去了原貌。區別只是,那些箭矢已經通通消失不見。而紫杉人們則是變成了一個個漆黑的木炭人,身上隱隱散發著暗焰燃燒的紅光。
「看來不是地獄火還真的燒不死他們。都這樣了居然只是碳化。」從嘴里吐出一口灰煙,起司一邊咳嗽著一邊說。他本以為龍息和惡魔之火可以達成同樣的效果,現在看來二者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不過沒關系,這些紫杉人想要恢復成可以行動的模樣估計需要很長時間。等他們恢復了,起司等人估計已經離開了草原也說不定。
「你,干了什麼?」阿塔明顯被剛才那一幕震驚到了,這種純粹的視覺沖擊所帶來的震撼和不可思議所帶來的震撼還是有微妙的不同的,前者是從感官通向腦髓,後者則是自腦髓蔓延到感官。只不過這個過程都發生的很快速,所以不太容易區分罷了。
「沒什麼,只是給我們爭取點時間。來吧,你背著巴圖,我們得去把洛薩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