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繼續前進,從離開那個豎立著繩結的水源開始,起司就加快了他的前進速度。當然這對于隊伍中的幾人來說都算不上負擔,即使是肩上站著凱拉斯的阿塔也能從容的跟上灰袍的速度。一行人眼看著離那個格外龐大的繩結越來越遠,在其快要消失在視線盡頭的時候,法師猛地停住了腳步,他的反應讓另外三人下意識的以為是遇到了危險,紛紛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我真傻。」起司停下後突然罵了自己一句,接著轉過身看向巴圖,「你現在能把你的鷹喚來嗎?它有跟著我們到這里嗎?」
男孩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法師的意思,他們最早接觸到這片地區的秘密就是通過薩滿借助那仁的眼楮俯瞰了這片土地並找到了位于水源處的繩結,這說明在雄鷹眼中有的東西並沒法完全隱藏。現在起司顯然是要前往水流更上端的大樹,可他們走了這麼久,如果這里真的有一棵大樹,那早就該被發現了。這說明那棵樹很可能和他們之前在水邊遇到的繩結一樣被隱藏了起來。而巴圖沒有意識到的是,起司是可以輕易將水邊的繩結揭示出來的,但現在,他卻在尋求獵鷹的幫助。
呼哨從巴圖的嘴邊響起,在持續了幾秒後得到來自天邊的回應。那仁的身體在空中自然的舒展著,當它在高空中也只有在高空中,鷹才展現出它們最令人贊嘆的樣貌。呼哨的聲音在男孩的口中變的婉轉,經過幾次抑揚後又是兩次重復,直到那仁再次用鳴叫回應,巴圖才停止了他的動作。「我讓那仁去找那棵樹了,它會給我們帶路。」
起司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而蹲在女劍士肩上的凱拉斯則小聲的對阿塔說到,「我看那小子就是在胡說,他怎麼可能把我們的情況用那麼幾個音調向那只大鳥講清楚?還讓它去給我們帶路,我敢保證那只鳥除了找到兔子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說是小聲,貓妖精的話還是隨著風傳到了幾人的耳朵里,尤其是他還用的是幾人都听得懂的語言。不過這次巴圖沒有立刻沖上來和這只嘴賤的貓打成一團,說到自己,男孩其實並沒有多少信心,尤其是在沙勒部看到了烏維爾之後,後者簡直就是所有草原男子所期待的全部的集合體。擁有權柄,強壯睿智,勇敢到可以憑借計謀和彎刀對抗蒙皮者,在生存面前,手段和對錯都沒那麼重要,草原上能活下來的人就是正確的。可巴圖也有自信不輸給任何人的一面,那就是他和那仁間的聯系,他們之間的默契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擬。
「你說過訓狗人的狗只是把它的主人當成了另外一種狗,就像是狼群里的頭狼那樣。這比喻有對的地方,但也不完全正確。」起司在等待那仁給出方向的空隙突然說到,他指的是昨天凱拉斯在質疑巴圖和他的獵鷹默契時說過的比方,「人只能以人的眼楮揣度其它生物,精靈,矮人,妖精等等亦然,狗,鷹,豬,牛,馬亦然。我們,我是說所有的生靈,都是以自己的眼楮和自己的認知來揣度外在的,尤其是其它生靈。因此,我所看到的必然不是你所看到的,每個人的世界都是如此,絕無相通的可能。」
「以前的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們只需要為了自己活著就好,不需要顧慮其他人,因為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理解你。可最近幾年,我不再這麼看了。」法師的改變來自于他在鼠人瘟疫中的所為,起司意識到,要是他再抱著這樣的觀點,那他所期望的,蒼獅重新接納鼠人的那一天就永遠不會到來,「人是人,鷹是鷹,沒錯。可人是生靈,鷹也是生靈。用草原上的人的話說,我們和他們都是眾靈的一份子,在同一片星空下呼吸著同一種空氣。或許我們之間的認知確實天差地別,也終不可能通過明確的語言相互理解,但這不代表每一個靈魂都被囚禁在了自己軀殼的牢籠里。我不必是魚,也知道它們在水里游動的快樂,我不必是鷹,也知道它們飛在空中的悠然。」
貓妖精其實听到一半就沒再听下去,他在起司說完這番話後聳聳肩,「這家伙比起巫師更應該去當詩人,就是給那些戲劇寫台詞的那種。不過我敢保證他寫出來的戲一定又無聊又冗長。」
說話之間,那仁已經發現了什麼,在巴圖做出肯定的手勢後,幾人開始跟著空中的獵鷹行動。在跑動中他們發現身邊的繩結變的越來越密集,稍一不注意就可能被其絆倒,而隨著這些詭異圖騰越來越多,內心里的不安和負面情緒也難以抑制的開始蔓延開來。幾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貓妖精舌忝鼻子的頻率也越來越密集。好在,在起司念誦了幾句咒語並將一些草藥粉末灑在同伴身上後,他們的這種異狀減緩了很多。
那些藥粉其實只具有安神的功效,咒語也持續不了多久。法師深知這一點,這就是為什麼他一開始不希望其他人跟他一起來的原因,只是現在再糾結于此並無益處,他只能期望那棵樹快些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最好下一秒當他再眨一次眼皮就突然發現面前立著一棵大樹。這個願望在那仁的身影被樹枝遮擋時成真了。沒人說得清那棵樹是怎麼出現的,因為他們的視線為了逃避地上的繩結,都不自覺的聚集到了獵鷹的身上,可即便如此,如此巨大的樹木在草原上也早就應該被余光所瞥見,但事實就是直到那仁和這棵樹產生遮擋關系,他們才看到那參天的巨大樹木。只不過這棵大樹和他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
「那棵樹,是不是快死了?」凱拉斯有些不太肯定的說著。在他們的眼前,確實有著一棵壯觀到足以讓人產生敬畏的樹木,然而此時的大樹並非郁郁蔥蔥,那些古老且龐大的枝干上只殘留著些微的綠色,大部分的枝丫光禿禿的,讓人覺得不舒服。當然這種感覺的來由更有可能是因為樹木從接近地表的樹根開始,身上就密密麻麻的插著大小不一的繩結,活像是寄生在大樹上啃食它皮肉的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