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詢問草原上的住民,他們口中的眾靈到底有多少而且不能回答無窮,那你得到的答案一定會不同,有的會說成百上千,有的會說八萬四千,有的會說一億六千七百萬,總之,他們都只是在用數字表達無窮的意思,即使是最博學的薩滿,也沒法講出這些神靈每一個的名字。而若是你問在這些神靈里最難相與的是哪幾位,那這個問題的答案會好解答的多,畢竟在那如群星般不可計量的眾靈中,與人類能產生互動並被人所熟知的其實不多,在這之中頻繁與人類互動的就更少,能被稱為最難相與的也就寥寥幾位。
在這幾位神靈中,馬靈必然有一席之地。這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因為戰馬和獵犬對于一個草原人來說幾乎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在這種前提下,馬靈作為眾馬之靈居然會讓人如此頭疼,這和平常在草原上看到的騎手和坐騎一體不二的情況可以說截然相反。馬靈有兩張面孔,從它的左側看過去,它是溫柔的伙伴,堅強的衛士,智慧的導師;而從右邊看過去,馬靈就會顯現出它原始而狂野的那一面,它雖然不噬血,可那種比為了獵食更加純粹的叛逆與暴力往往較前者猶有甚之。現在,起司他們就不得不去面對馬靈的右半張面目,以野馬群的形象展現在他們面前。
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一只有著棕色碎花的母馬,它的體格在其它同類中較為健壯,應該正當壯年。作為群體外圍的警戒者,它停下咀嚼草睫,昂起頭目視著前方的草叢。那片草叢略微晃動,但由于有風的作用,沒法立刻肯定其中是否藏有東西。再說,能以完全不被察覺的方式藏在草叢里,那里面的東西也不會太大。
黃鼠狼,兔子或者老鼠,在草原上符合這種條件的生物無外乎這幾種,而它們都不能對野馬構成真正的威脅。那就不必管它們,這里有足夠多的草料可供不同的食物分食,除非是另一個馬群,否則那些連草叢都鑽不出來的小東西不會帶來什麼問題。母馬略微打了個響鼻,低下頭繼續吃草,而它的動作被團體里的其它成員看在眼里,將這次預警視為了虛驚一場。
真的如此嗎?用三足小心的行走在草里的貓妖精可不會認同對方的想法,因為他知道馬群並不是要面對他,而是他那些遠比草叢高得多的人類同伴。「你們就繼續吃草吧,有你們哭的時候。」出于被馬群蔑視的不快,凱拉斯用力嚼了嚼嘴里的草睫,接著輕手輕腳的朝另一個方向前進。為了這次任務能夠成功,巴圖和洛薩殘忍的扒掉了他的靴子,長著肉墊的腳掌可以更好為潛行服務,盡管他本人不這麼想。
第二次草叢的響動來自與剛才不同的方向,同樣沒逃過負責這個方向警戒的母馬的耳朵。不過它很快就做出了和第一次警戒一樣的判斷,小型動物嘛,成群出現乃至在同一地點亂轉都是不稀奇的事情,不值得擔心。類似的情況在馬群的周圍又發生了幾次,不過因為響動主要還是集中在一個側面,並沒有引發特別大的注意。到了這里,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說是第一步,實際上凱拉斯的舉動如果沒有接下來的配合的話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因為馬群對他的判斷並沒有錯,單以貓妖精的能力,無法對野馬造成實質性的威脅,頂多也就是嚇它們一跳罷了。而馬群雖然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可只要有更大的響動,它們還是會有所反應,對于它們來說,不過是換一片地方吃草,溫水煮蛤蟆這種計策是無法奏效的。
所以小隊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給拿著套索的洛薩和巴圖爭取靠近的時間。風,將草葉壓低,形成一片一片的波浪,可這片波浪在不知不覺間不再穿過馬群。如果從上空看去,會看到一個包裹著野馬的圓形區域,風仿佛踫到了無形的壁壘,自然的繞開,留出這樣的一片空間。這當然是灰袍的魔法在起作用,野生動物對魔力的流動是非常敏感的,可起司畢竟是師承灰塔的施法者,雖然失去了雙手,但只要他可以接觸到風,就有能力控制它們接下來一小段距離的流向。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減緩除聲音之外,因為氣味被發現的可能。
馬的視線很高,所以基本它們抬頭朝前方看去的時候人是沒辦法隱藏在草叢里的。盡管灰袍和貓妖精已經將這種可能降低了不少,當洛薩和巴圖手里握著套索蹲著前進時依然會緊張的雙手冒汗。他們只有一次機會,而這還是指在他們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靠近到了套索的有效範圍中的時候。縱使如此,從起身到甩動套索再到拋出套索套住馬匹,其中的時間也足夠馬群做出反應。一旦馬開始奔跑,以人類的速度再想追上就不可能了。而就算他們成功套住了野馬,如何爬到馬背上同樣是個問題。
有些問題,不嘗試是不會有解決的辦法的,這世上總不會每件事都有不冒風險的方案。因為方案都是人想出來的,而人只是人,其思其覺總有盲區漏洞,沒法做到萬無一失。好在人從不需要完全的計謀,因為人不需要去算計萬全,他們只需要算計同樣漏洞百出的同類或其他靈智尚不如自身的生物,所以這樣的計策已經足矣。
「起!」輕喝之中,兩個男人從草里起身,雙眼快速的鎖定了自己的目標,手中的套索在空中掄轉起來,產生低沉的風聲。一圈,兩圈…
「嘶!」領頭的公馬一聲長嘯,人立而起,有力的前腿在空中揮動著讓人害怕。這是一匹通體棕紅色的公馬,頭上的鬃毛在額頭處打了個旋。
洛薩的眼楮在被其這匹馬吸引時微微一眯,他的手腕在這轉瞬之間發生了略微的改變,將套索的目標從一匹離自己較近的母馬轉移到頭馬身上。一方面,這是伯爵一下子就認定那會是匹好馬,另一方面,他認可其作為馬群的頭領想要保護同胞的想法,于是給了它一個公平決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