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問題你不該來問我。你該去問禮丑,他才是這個部族里最接近火靈的人。」恩索德喝了口女乃茶,目光看向銅壺下的火焰,那堆火看起來無害且易于控制,但白狼知道這只是表象,不論是多大的火,由什麼燃起的火,只要給它們機會,都能讓整片草原升騰。
「禮丑,就是這個部族薩滿的名字?」起司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只要這個名字是正確的,哪怕它不是所謂的真名,亦可以讓法師得到許多信息,「我听說你們的部族只有一個薩滿,這對于這個規模的部族來說,有些太少了吧。是有什麼緣故嗎?」
對方沒有繼續詢問關于禮丑的個人信息,而是轉而關心起部族里薩滿的數量,老實說這讓白狼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灰袍人的目的和身份都還不能肯定,雖然他自稱是旅行者,他和他的同伴在市集中所做的事也在隱隱支撐著這一點,可欺騙不論是在那個文明中都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似乎所有的生物,不僅僅是人類,生來就懂得欺騙。
因此,恩索德不是很想要再透露更多有關禮丑的個人消息,畢竟那可是他們唯一的薩滿。
「火之靈是特殊的。」白狼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作為狼主的兒子,他也是在火之靈的注視下經過儀式存活下來的。這也是為什麼哪怕他的兄弟姐妹甚至父親本人都不喜歡他,可還是必須承認他的身份的原因,「在其它的部族,薩滿是由眾靈和已經是薩滿的人在普通人里進行選拔,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和學習最終得以成為侍奉神靈之人。可在我們部族,薩滿並非由族人產生。」
部族的薩滿不是本族人來擔任,這在部族中即是秘密,也不是秘密。說它是秘密,是因為沒有人會主動提起這件事,對于部族來說,薩滿來自哪里並不重要,只要他來到了這里並開始為部族服務,那他就是部族里的一員。而且,據說那些試圖找到歷代薩滿們來處的人往往得不到太好的下場。至于它不是秘密的一面,就在于部族中的孩童尚且知曉此事,對于族人來說,薩滿來自部族之外就像天陰了會下雨,天冷了會下雪一樣自然,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因此也不值得談起。
「你們對于這種情況,不疑惑嗎?要是薩滿是外來的話,我不是說這樣不行,可是部族所崇拜的神靈畢竟是部族的核心,偶爾有一個外來薩滿倒也無妨,可每代都是,這未免…」巴圖忍不住開口說到,水羚部雖然弱小也培養不出如巫奇一樣在年輕時就堪當重用的薩滿,可還是明白部族里的薩滿是多麼重要的角色。作為整個部族的精神領袖,薩滿的存在遠不止作為醫者和佔卜師那樣簡單。
倒是法師沒有對此表現出多少的意外,就像他曾經說過的,火之靈的存在本身就透著詭異,作為侍奉這位詭異神靈的薩滿,有多少奇怪的地方都不奇怪。不過白狼的話確實給了起司啟示,如果說每一代薩滿都來自部族之外,那他們又是如何被培養出來的呢?一代一代的薩滿又是怎麼做到平滑的接替而從未引起過問題?有一個可能性在法師的腦中慢慢成形,只是還不能確定。
「和那些沒關系。部族和薩滿,是從古以來的傳統,要理解為某種交易或契約也未嘗不可。」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講些故事正好可以打發時間,放在平時,恩索德不見得會這麼有興致的向外人講述部族的傳說,「在我的部族還沒有以火靈作為圖騰的年代,那個年代曾經發生過非常可怕的災禍,以阿萊埃為首的苦難席卷了草原。先是三年的大旱,沒有一滴雨水;接著是三年大澇,無止境的細雨,一人高的洪水淹沒了所有。各種妖魔從地洞里鑽出來,以人類為食,以殺人取樂,慘叫聲晝夜不停。部族散亂,就連眾靈想要援助也無從幫起。」
「我的祖先們被大水圍困,他們是一群來自各地的流民,找不到食物,又被妖魔盯上,眼看著整個部族都要淪為它們的玩樂之物。在那個時候,第一個侍奉火之靈的薩滿出現了。據說,他長著兩副面孔,一副慈祥,一副憤怒。他慈祥的臉張開眼楮的時候,洪水平靜,草木生長,疾病痊愈,牛羊肥壯。他憤怒的臉張開眼楮的時候,妖魔逃竄,狂風止息,豺狼不近,災禍不降。」
「他救了我的祖先,也救了整個草原,他說服了雨里的精靈,讓祂停止降雨,還和祂一同將阿萊埃擊退。在那之後,他奔走各部,協助他們從災禍中恢復,還教導他們訓練新的薩滿。最後,他回到了我祖先的部族,因為過度勞累而長眠。在他最後的歲月里,他講述了他的信仰,告訴我們火之靈的存在和它的偉大。在他死後第二年,部族將火之靈奉為圖騰,又過了一年,第二位薩滿找到了我們,自此之後,代代不絕,直至今天。」
茶壺,倒空,就像白狼口中的故事一樣。對于他提到的那場大災難,巴圖有所耳聞,其實不僅是他,草原上各個部族都有對應的傳說,只是在這些傳說中最後解決了災難的人和解決的方法各有不同。不過不管那場災難最後是如何得到解決,它曾經存在過這件事可信度非常高。
「雨里的精靈…」起司咀嚼著這個稱呼,它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遭遇過的一位邪神,雨中游蕩者,濕魂。那個邪神倒是完全符合雨中精靈的形象,而且也有可能和人合作。這個描述的可信度很高,因為比起大部分將災難過去的原因歸于神靈或英雄的傳奇故事,白狼所講述的故事里出現了一個與部族無關的角色,而偏偏是這樣的角色,和故事的主角一起解決了整個災禍。這對于稱頌薩滿本身完全沒有好處不是嗎?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分走了那位第一位薩滿的功勞。
「你想見禮丑嗎?」察覺到法師對神話的痴迷,恩索德說到。
「你能告訴我他在哪嗎?」起司點點頭,不作否認。他今天來的目的之一,就是去會會這位傳聞中的薩滿。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薩滿在火喚之前會齋戒淨身,離群索居,在儀式結束之前,他不會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