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一開始非常狹窄,以起司這樣瘦弱的身形都只能勉強通過。由于被拉著衣領,法師是以頭部在前的方式進入樹洞中,好在他及時將雙手擋在了頭前,防止樹洞里凸出的岩石或樹根撞擊自己的腦袋。即便如此,這個樹洞也稱不上是一條舒適的通道,法師的身體很快就因為各種沖擊而感到痛覺上的麻木,他敢肯定如果不是有灰袍保護,現在自己的身上早已經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肉。
可縱使灰袍加身躲過了千刀萬剮的刑罰,這種在狹窄通道中的通行也讓人感到不適。主要是速度,速度太快了。雖然起司沒法準確的計算出他被拉入樹洞後前進了多久,但可以肯定那絕對是一段不短的距離,也是一段本不應該出現在樹洞這種窄小洞穴里的距離。要知道,尋常的樹洞,里面能住的下一窩獾類已是極限,再大些的興許能容型不那麼大的棕熊,而起司現在所經歷的這個,就像是一條大蛇的消化道般長且扭曲,讓人完全無法從內部揣測其盡頭。就在法師打算做些什麼強行擺月兌這種狀態時,他整個人栽倒在了一大團東西里。
草木和輕微的腐敗氣味說明將起司托住沒有撞到地面上的,是一大團累積在此的樹葉。純粹的樹葉,沒有樹枝或其它東西。雙臂骨骼還未完全恢復的法師掙扎了片刻才從這堆落葉中抬起頭,從他的背後偏上的位置,也就是他掉進來的樹洞的位置,陽光從孔洞里沖出,重新舒展開它無形的身軀,照亮了這昏暗的地下空間。陽光,不該能照進來的,因為那條樹洞是那麼扭曲迂回,除非是因為魔法。
當然是因為魔法,這里可是名灰袍的棲身之所,不管研究的領域如何,灰袍們都擁有著最基本的施法能力和知識。對于大部分施法者來說,灰塔訓練出來的人才都是多面手,甚至可以說是面面俱到的。這其中自然包括如何快速的將一個自然形成的樹洞改造成便于施法者操作的據點,設置在樹洞中的簡單魔法只是一個開始。此地,是另一種形式的法師塔。
不論是法師塔也好,還是其它形式的施法者據點也好,所有的魔法訓練中都會告誡他們的學徒最好不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動手。就像經過準備手持弓弩躲在枝葉後的農夫可以一箭射死毫無防備的騎士一般,在他人的地盤上,所有所謂的護身魔法,其可靠性都要打個問號。
那麼對方要對自己動手嗎?不如說他已經動手了吧。這麼想著的起司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目光掃過落葉堆,搜尋著那只把他拉入這里的手臂,那條手臂早已在樹葉之外靜靜的等候著他了。當起司看到手臂的時候,那只手的食指停止了叩打地面,好像不耐煩的等待者終于得到了重視。這種人性化的舉動開始讓法師感到興趣,因為他知道,這條手臂不屬于酒神,而酒神也不會控制著它做出這種事。
從葉片中起身,那些樹葉順從的從灰袍上滑落,沒有一片粘連在長袍上。起司的腳步有些踉蹌,沒有手臂輔助,人身體的平衡不是那麼穩定。好在,枯葉下的地面平坦且堅硬,雖然不是石質,但這些泥土顯然是被夯實過的。這就讓法師感到更加好奇,他不明白自己的同門花了這麼大力氣修築這樣一個藏身所的意義在哪里。這股好奇,催促著他跟上開始朝洞窟深處爬行的手臂。
這畫面看起來頗為詭異不是嗎?昏暗的光從樹洞里投射而來,照亮了地下的空間,洞穴的上方尚且能看到露出土壤的樹根和其它植物的根須,一些生活在這里的昆蟲和其它小動物受到驚擾而四散奔逃,有些甚至慌不擇路的撞到了結在角落里的蛛網上。而畫面的主體,是一個披著灰色長袍的男人在跟著一條依靠手指爬行的紋滿了刺青的胳膊。可這里僅僅是洞窟的門廊。
跟著那條胳膊,起司很快就進入了這個洞穴的主體部分,有趣的是,雖然沒有明顯的大洞,可陽光還是順著伸出牆壁的樹根從上方照進來,想來是那些樹根無意中打開了細小的孔洞後來被這里的建築者所利用做成了這樣的照明方式。
門廊之後,是實驗室,很符合灰袍的建築習慣,無論在怎樣的條件下安家,灰袍們都會把自己的實驗室建造的格外妥帖,哪怕是在樹洞里也不例外。不同于門廊只是夯實的泥土,這里的地面和牆壁都使用的是草睫加灰漿做成的牆壁,上面隱隱有著源生魔法的氣息。伸入實驗室的樹根被改造成了天然的支架和掛鉤,實驗室的側面牆壁上甚至還有著一方小小的泉眼用于提供清潔的活水。
這里和起司想象的不大一樣,沒有濃烈的血腥或腐敗氣味,也看不見被改造成食尸生物的素體或改造失敗的廢棄品。這里很干淨,收拾這里的人一定很細心。引路的胳膊沒在實驗室里多做停留,它徑直的爬向內側的一扇門,說是門,不過是由幾段截下來的樹根拼成的柵欄,那胳膊稍一用力,柵欄就自己打開,兩側都沒有看到門鎖之類的東西。可就是這樣一道門,它一打開之後,門里就涌出了濃烈刺鼻的氣味,一種起司感到熟悉卻又說不上來成分的復雜氣味。
走入其中,這里就是整個樹洞的盡頭,也是主人的臥室。區別只是,這里既沒有床鋪,也沒有任何供人休息的家具。這里只有數條從屋頂垂下的粗壯樹根,這些樹根匯聚到房間的中央,其中一條分出的細一些的根須自然的伸入脖子後面的皮膚,與被樹根纏繞在那里的人的脊椎交纏在一處。那人緩慢的抬起頭,他的臉很瘦,但還算健康,長時間未修剪過的頭發和胡須肆意的生長著遮蓋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那雙閃爍著魔力光芒的眼楮。
「你來了。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