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了巴圖一半的身體,他的手低垂著,戰斧從手中月兌落,在落地前被伯爵接住。馴鷹人盯著自己的第一匹馬的尸體看了一會,然後從懷里掏出了割肉用的小刀。這個舉動讓小隊中的其他人感到些許的意外,洛薩第一時間還以為他要自殘,不過那並沒有發生。巴圖半跪在地上,對坐騎的尸體念誦著什麼,之後雙手高舉跪拜了三次,繼而用小刀割開了戰馬的皮,露出下面尚且鮮紅的血肉。
「草原傳統,戰馬如果死在了戰斗中,那他的主人就要吃下一部分它的血肉,以表明自己將和它共存。」凱拉斯有在草原上生活的經驗,對于獵人現在正在做的事,他懂得其背後的意義。所以,這次他的語氣中少見的沒有了戲謔的語氣,「如果情況允許,他們還會用戰馬的骨頭或者皮革做些類似護身符的飾品,戰馬會保護他們的主人,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小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分我一片肉。」
這不是挑釁,共同吃下戰士的戰馬,是最親密的戰友才有的特權。同時也意味著責任,吃下戰馬的血肉,就要像戰馬那樣對它的主人不離不棄。貓妖精懂得這些,他還是伸出了毛茸茸的手掌。一片生馬肉很快放在了他的手中,而他也毫不猶豫的將其吃下,「味道不錯,是匹好馬。」
鮮馬肉的味道如何暫且不論,不過在眼下這種環境里,恐怕山珍海味入口也沒有半分滋味,而且血淋淋的肉怎麼看都不會好吃的樣子。可偏偏,有的人就是喜歡這樣的肉,「也給我一片吧,跑了一天了肚子里還只有早上的面團,吃點鮮肉總是好的。」
洛薩的提議來自于他對事物的觀察,和起司不同,伯爵對人心更加敏銳,他能察覺到此時向巴圖索要他戰馬的肉片不是什麼褻瀆的行為。這從巴圖對貓妖精的反應上來看就能找到端倪。再者,伯爵也不是不能理解草原人的想法。吃,從來是和一個事物融為一體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吃與被吃,生物之間的相互吞噬和轉化其中蘊含著某種精靈們很常提起的東西。這東西伯爵說不清楚,但他可以感受。
貓妖精和伯爵的行為像是一種信號,很快,阿塔也走過來輕撫著巴圖的後背,從他手里接下一片馬肉。起司一直沒有看向這里,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遠處的阿萊埃身上,直到馴鷹人將小刀上放置的肉片送到他的面前,「它會保護我們。用它的方式。」
「對此,我毫不懷疑。」法師看了看巴圖,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然後伸手捻起肉片送入口中。鮮血的味道,濃重的動物羶味,初次之外再難嘗出其它,可出奇的不讓人覺得反胃,因為在這重重不和口味的味道之下,任何一個吃下肉片的人都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生命。
「好了,送別儀式結束了。現在,如果我們不希望有更多的生命在今天消失,最好就用現在手頭有的東西做些什麼。」可能是嘴里的味道給了起司靈感,本來站立不懂得法師突然轉頭大步走了起來,「巴圖,作為施法材料,我需要你的坐騎的身體,你會介意嗎?」
「它已經和我合為一體,余下的你盡管取用。」獵人擦干臉頰上殘留的淚水,聲音重新變得堅定。
法師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看向戰馬尸體的眼神,已經變成了一名施法者應有的眼神,沒有感情,沒有猶豫,只有計算和規劃。尸體在他的眼中轉化為材料,血肉皮革和骨骼都可以利用,優秀的施法者不會浪費他的素材。尤其是剛剛死去的軀體,那是堪稱豪華的饋贈,即便是最不懂得如何利用材料的學徒也能從一具尸體里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灰袍已經不是學徒了,他能做的比大部分自命為大師的人好。
「幫我把肉和皮分開,馬皮太特殊,很容易辨認。剝下來的皮單放,肉切成七磅左右的肉塊,就是像人類的肌肉那樣,洛薩這是你的專業。骨頭和血液能收集的也收集起來,凱拉斯來做,他的手很巧,這些東西我們之後有用。另外,我需要你的幾根毛發,一次性用完,我保證。阿塔,你和巴圖去市集里找點東西來幫我挖個坑。動作快,我不希望那東西到來前我們還在這里發呆!」有了注意的法師總是會有莫名的熱情。
「雖然我從不懷疑你的能力,」洛薩在用匕首分割著馬肉時對起司說到,他不喜歡干這種屠夫的勾當。而那主要是因為他在失心灣確實有一陣以此為業,作為一名騎士,這算得上的是不堪回首的過去。當然,那時的他是為了多掙些錢給懷孕的妻子,對此他不會後悔,只是被朋友拿出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伯爵輕車熟路的順著肌肉的紋理分割開大塊的肌腱,站起身,「但我不認為我們靠著這些能阻擋那東西。」
起司舌忝濕了自己的手指將其伸到空中感受著空氣的流動,這對他之後的施法有幫助,在听到洛薩的話後,他隨口回答到,「這個嘛,取決于你的觀點。面對巨人,最好的解決辦法從來不是正面和他對決,找機會砍斷他的阿喀琉斯肌才是最好的選擇。再說你認為這些血肉太少難以起到作用,是因為你一開始就見到了它的全貌。而我要做的,是用這些血肉釣魚,一點小魚餌就能釣出大魚。」
伯爵撇撇嘴,他很慶幸法師對眼前情況的樂觀態度,也很慶幸自己依舊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這是好事,因為洛薩清楚要是他能夠懂得起司的計劃,那他就會意識到這些計劃里面瘋狂的,不穩定的因素在哪里,緊接著嚴謹的作風就會讓他陷入無意義的焦慮當中。
「肉割好了。」片刻之後,洛薩完成了他的任務。
「好極了好極了,把它們堆到這里,這個圓圈里面。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了。」灰袍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在地上畫出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圓環,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于堅硬的地面上留下這麼規整的痕跡,絕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