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在這里站到什麼時候?」看著惡魔們發出怪叫沖向遠處的阿萊埃,雖然知道它們是被起司召喚來的,可幾人的感覺還是不太舒服。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對于法師們來說,惡魔是一種非常方便的生物。它們具有智力,可以交流溝通;擁有力量,可以委以重任;種類眾多,可選擇性強,所要的祭品也可以根據其調整,這世上鮮少有能做為僕從的東西可以和它們相提並論。但這只是施法者的觀點,巫師的觀點。
巫師們懂得很多常人不懂得事情,那些魔法,那些知識,那些可以左右局勢變化的至關重要的信息。但他們為此付出了很多代價,其中之一,就是失去了作為普通人理解世界的能力,他們在投身到浩如煙海的知識之中時忘記了自己所接觸的東西有多麼危險,是好是壞,是正是邪,他們都不在乎,只要這些手段和知識能帶來實際的效益他們都可以接受。這種冷漠的審視被他們稱之為客觀。
客觀是有優勢的,在所有人都沉溺在眼前的是非,被自出生時就籠罩在身上的種種鎖鏈逼迫著前行的時候,客觀能讓他們有機會跳出鎖鏈之外去權衡利弊高下。一個客觀的巫師,哪怕他對魔法的掌握不夠,來自思考方式的區別也足以讓他成為一個突出者。
只是,長期讓自己處于客觀的思維方式之下往往會讓人跌入與被鎖鏈束縛相對的另一個極端,極度的利己並因此而產生的對他物的冷漠。這是施法者們的通病,也是他們令人不喜的原因。哪怕巫師的個人利益暫時與某個群體,某個聚落乃至某個國家相同,他們也不值得長久的信任。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肆無忌憚的召喚惡魔來作為自己的僕役,他們只關心自己的方便,傲慢到自以為可以完全的控制惡魔,而無視了這種可怕召喚所可能帶來的後果以及惡魔本身的邪惡特質。惡魔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它們對于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抱有著難以壓抑的惡意,曾經有無數人試圖證明惡魔里存在少數個體對可以對這個世界不抱有敵意,而這些人最後無一例外的失敗了。惡魔之所以稱之為惡魔,是有原因的。
「已經可以離開了,接下來只需要我自己保持站在法陣里就行了。」法師對同伴們說到,召喚惡魔時的興奮在看到同伴臉上的不適後很快消散,「抱歉,這是我現在能想到可以拖延時間最久的方法。惡魔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它們是不錯的工具。要是讓你們不舒服,我道歉。」
洛薩是第一個走入法陣的,也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他拾起插在地上的戰斧,扛到肩頭上,輕微的咆哮聲在他耳邊響起,不過並不強烈。在他站住之後,轉頭看向身後的巴圖,在場所有人里最有資格對起司的做法感到不滿的,是他,因為用來召喚惡魔的材料,是他戰馬的血肉。
「這個部族的大薩滿告訴過我了,狼會吃羊,但如果狼不吃羊,羊就會啃光草。那些東西,你叫它們惡魔,我覺得很貼切。食腐的蛆蟲也是從血肉里長出來的,人們不會因此覺得奇怪,因為那就是蛆蟲的生存方式。如果蛆蟲不這麼做,腐爛的肉就會滋生疾病。如果你不召喚這些惡魔,我們就沒辦法有更多時間準備。彎刀可以殺人,但也能拿來救人。我不在乎你用的是彎刀還是惡魔,只要握著刀柄的人是你就好。」
法師用右手按在自己心髒上,以此向馴鷹人表達他的想法。起司不是那種純粹依賴客觀來判斷事物的人,他在很多年前就不是了,所以哪怕現在的他依然遵循著實用的原則來規劃行動,但在他衡量事物的權重的天平上,人情亦是很具份量的砝碼。能得到巴圖的諒解,讓他相當高興,而除此之外,他也必須要承擔責任,要更加高效的利用這依靠著召喚惡魔才爭取來的寶貴時間。
「雖然惡魔會給我們擋住大部分,但接下來恐怕還是會有東西漏網。我要用剩下的材料進行一個長時間的施法,你們的任務是把那些漏網之魚擋在外面。」起司說完,就面向堆放在另一邊的骨頭和皮革以及其它的東西開始默默持咒。他的同伴們互相看了看,都沒理解所謂的漏網之魚是什麼。
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明白了,因為在阿萊埃身後,更多的黑影開始浮現。如悶雷般的聲響從那些黑影的群落里發出,在耳邊震蕩著。
「那些是什麼東西?你們上次看到阿萊埃的時候它身邊有這些嗎?」洛薩揮了揮戰斧,眯起眼楮努力試圖分辨那些黑影。結果是他只看到了些形狀不明的肢體和奇形怪狀的輪廓。戰士的直覺讓他從那些形體上感覺到了極大的惡意,如果沒有意外,起司告訴他們的敵人就是它們了。
「那些是…」貓妖精的瞳孔收縮起來,聲音里不自覺的帶上了低聲的震顫,「啊,也對,它們當然會在這里,這些害蟲,怎麼會錯過這盛宴呢?」
「我看到了很多種顏色,那些東西好像並非來自同一來源,它們更像是,聚集到了阿萊埃身邊。」阿塔有些猶豫的說,她的妖精之眼可以用特殊的視覺方式辨別出那些黑影的一些特征。只是在數量面前,那些象征著不同特征的光暈全都混在了一起,根本無法準確辨認。
「沒錯,那些東西是草原上的各種害蟲,蒙皮者,邪巫,怨魂還有其它種種。它們平時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活動,只能躲在地洞里祈禱太陽落山。草原上的人從小就听過這些害蟲的故事,也因此知道對付它們的辦法,蒙皮者怕陽光,邪巫不敢靠近雄雞,怨魂無法穿過水流…哪怕要付出一些傷亡,它們也不能在草原上肆無忌憚,這是一代代人積累下來的知識起到的作用。」凱拉斯低聲喚出那些黑影的本尊,語氣里帶著鄙夷。
「所以,阿萊埃就像是獅子,而這些家伙就是跟在獅子後面的禿鷲和鬣狗對嗎?它們只要跟著阿萊埃,就能在混亂里分一杯羹。」伯爵已經明白了同伴的意思,做出總結性的發言。這樣的情況不論是在自然界還是在人的社會里都不少見,投機者,附和者,它們往往比破壞者本身更讓人不喜。
「它們想分一杯羹,但是今天,它們什麼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