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蘭忒想要自己引開紫杉人這件事,並不是很奇怪。雖然已經和起司等人搭伴旅行了一段時間,可在更長的時間里,她一直是獨自一人。盡管她的心里已經認為凱拉斯乃至起司和已經離隊的洛薩巴圖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不過在遇到刺激時的應激反應仍然是想要不把他人牽連進來。再說,她也著實沒有一個好的榜樣學習,和她旅行時間最長的起司,本身就是個極端的個人主義者,光是在草原上,法師那種獨行的本質就已經展現過許多次了。
所以在抱怨之後,起司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在他心里並不排斥這種將危險攬在自己一人身上的行為,可是那是有一個大前提的,起司自信,他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解決掉大部分的問題。阿塔不具備這樣的能力,至少起司從旁觀者的角度不認為她具備。紫杉人除了作為佣兵之外,本身也是妖精,沒人會比妖精更了解妖精,同類之間的殘殺,往往比異族之間更血腥和富有效率。既然他們對阿塔如此窮追不舍,想來必有能對付女劍士的辦法。
想到這里,起司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只是作為一名施法者,他實在是太容易被記住了,貓妖精曾經在閑聊時說過,像起司這樣的施法者,對于妖精來說是異常醒目的,不需要衣物和面容,妖精們自然能分辨出他的身份。所以法師剛跑出幾步,一支箭矢就悄無聲息的朝他的軀干飛了過來!紫杉人的箭,是淬毒的,因此不需要擊中要害就能斃命。妖精的毒藥就和他們的其它造物一樣不可思議,以世俗的方式根本無從得解。
「哆!」箭矢,正中法師舉起的手掌,木質的箭竿在輕微的彎曲後向反方向彈飛,好像擊中的並不是人的皮肉,而是一面鋼板。它擊中的確實不是起司的手心,當然也不是鋼板,而是一片貼在法師手心里的樹葉。這種法術對于起司來說並不困難,只是他平時並不喜歡這樣粗暴的施法罷了。
葉片,在擋住了箭矢後月兌落,被兩只手指夾住,接著被輕輕一甩,柔軟的樹葉立刻化為致命的飛刀,在空中旋轉著朝箭矢飛來的方向飛去。這枚葉片,必定會擊中剛剛的射箭者。只是在紫杉人對世俗事物那麻煩的抵抗能力下,一枚灌注了魔力的飛刀能造成什麼破壞就沒法給予厚望了。
起司倒也對那個結果並不在乎,剛剛的防御和反擊只是隨手而為。自從魔力空洞發生在他身上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重新恢復的施法能力和對魔法的運作方式都有了之前沒有的進步。倒不是說現在的法師能制造更加宏大的場面,引發洪水山崩。相反,現在的起司對手邊的一草一木都更能施用。這使得他在綜合的作戰能力上有了微妙的提升,而這種提升是雞肋還是象征著他對魔法的掌握進入了更精妙的境界,暫時還不得而知。
他知道的是,如果就這麼放任阿塔把紫杉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他很可能會因為體力上的差距沒法給女劍士提供及時的幫助。好在,他這時也跑出了工地,不用害怕被伐木工看到眼楮里的魔光,可以施展魔法視界就意味著,他能找到那些躲藏在樹林里的紫杉人。知道位置,就有辦法。
「別以為會射箭的只有你們。」法師低聲說著,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根細樹枝,另一只手略微一扯,就把身邊樹上的女敕枝拽了下來。他靠在樹干上,以此躲避更多朝他射來的飛矢。巴圖確實教過他怎麼制作一把簡易的弓,起司也對弓箭運作的原理和細節早就有所了解。只是再多的知識,也沒法讓他用兩根樹枝就弄出一把真正可以用來射箭的武器。不過沒關系,灰袍從來都不需要額外的武器,他體內涌動的魔力,足以化常物為利刃。
用牙齒咬住一頭,雙手在樹枝的另一端打出繩結。繩結,因為在不同用途中的作用不同有許多種打法,久而久之,除了實用之外,不同繩結本身也具備了一定程度上的象征意義甚至被當做圖騰使用。比如在草原上遇到的那種象征著邪神的不詳繩結以及更廣為人知的吊人結都是這種情況。而起司要打的,是一種用于溝通元素的繩結,它曾經作為祭司的裝飾出現在某個文明的儀式中,後來被灰塔之主所收集和記載。
為了制作出弓的外形,繩結要打兩個,而且不盡相同。起司很順利的完成了第一個,在制作第二個時卻遇到了困難,他一時之間忘記了配套的繩結該怎麼系出來。若是一般的施法者,此時要麼就立刻放棄,改用其他的方式達成目的,要麼就努力的回憶腦中的知識。灰袍有另外的選擇,得益于他們受過的嚴格訓練,起司將打好的那端繩結翻回到眼前,仔細的揣摩起它的樣子。那些質感,紋理,葉脈,在起司的眼中逐漸褪去,留下一個更純粹,也更簡單的輪廓。在這些輪廓中,法師得以窺見究竟是利用了怎樣的原理,讓繩結具備了他所知道的能力,進而推導出想要發揮這力量還需要什麼。
起司陷入這種半冥想的時間不長,可也經過了幾分鐘。那些對著他藏身的樹木射擊的紫杉人已經開始迷惑于這個巫師的意圖。如果躲在樹後的不是起司,紫杉人們早就分出人手繞過去和他近身戰斗,那絕對是對付施法者最好的方法。可他們身上被龍火燒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哪怕是悍不畏死的妖精佣兵,也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五內俱焚的痛苦。漸漸的,除了幾個弓箭手還在用武器指著起司可能出現的方位之外,其他的人都將注意力轉向了追趕阿塔。那才是他們的目標,不論躲在樹後的巫師想要做什麼,只要他們能先殺了那個女人,問題就都會得到解決。
繩結,打完。兩根樹枝,一剛一柔,組合成了一張簡陋不堪的弓。這就足夠了。起司深吸一口氣,左手握住弓身,右手緩慢的拉動弓弦,他拉的很慢,似乎那根柔女敕的樹枝上有著難以言喻的重量。當弓弦張到一半的時候,起司朝前走了兩步,轉身面對著那棵大樹,雙臂舉起,對著紫杉人們的方向瞄準。隔著樹,自然是射不到人,再者說,法師的弓上,根本就沒有箭,他到底要射些什麼呢?
弓,張滿。起司雙目中的魔力如同旋渦般快速的流動,他的口中念誦起連續低沉的咒語,右臂在過度的緊繃中顫抖。
「 !」手指,松開。樹枝制成的弓弦發出不該有的響動,緊接著,整張弓都被看不見的力量所摧毀,兩根樹枝支離破碎。是這法術失敗了嗎?
「嗖!嗖嗖!」草叢,被看不見的東西壓低。樹干的邊緣,被無端的刮下些許的樹皮。飛在空中的落葉被洞穿和擊碎,就像是撞上了什麼看不到的東西。由簡陋到不能稱之為弓的弓上射出的無形之物,借著起司的雙眼作為引導,以飛快的速度襲向它們的目標!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