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幾乎是同時收到另外兩組人的消息的。那只血紅眼楮的烏鴉在遇到窗子時抖一抖身子化為一縷黑煙,鑽進房間後變成一只老鼠,靈巧的找到正在隨著隊伍在房屋中探索的吸血鬼,鑽進他斗篷的下擺。
走在最後的凱拉斯敏銳的發現了這件事,卻被榮格用手勢制止沒有聲張。銀發的精靈露出笑容,做了個一切順利的動作,便轉過頭去不再多說。對于榮格來說,只要目的達成,就可以算是順利,至于其中付出了多少代價,都在其次。
饒是貓妖精的感官再敏銳,洞見再深刻,也無法從一只老鼠聯想到劍七所遭逢的那場埋伏與大戰,況且現在他們所處的環境也稱不上安全。這棟房子看起來已經荒廢了些年月,走廊兩側的裝飾和牆壁上都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可但凡有些經驗的偵探都能從這幅沒落的景象中察覺到違和之處,這些灰塵並非是自然沉澱下來的,它們出自某種法術或手段,整棟房屋中的陳舊樣貌都是偽裝,讓那些不小心踏足其中的人意識不到它真正的面目。
最先識破這一點的人是愛麗絲,作為對抗這座城市中超自然存在的專家,女獵手從進門之前就表現出了駕輕就熟的老辣,不論是對陷阱機關的檢查還是對異常現象的發掘,她都完成的十分自然。這就讓人很明確的了解到了榮格招募她進入小隊的原因。就比如現在,在圍著二樓的走廊走了一圈之後,女獵手示意其余幾人不要動。
然後獨自來到一面凸起的牆邊模索了一陣,隨著牆壁上一朵木頭雕花的花瓣被按壓進去,牆壁無聲的向內打開,露出里面的某種機械結構裝置。愛麗絲眯起眼楮,伸手朝現在名為爛牙的矮精飛賊招呼了一下,後者三兩步躍到那裝置前,露出凝重的表情。
「爆炸」矮精用手指在灰塵密布的牆面上寫出了這個單詞。被隱藏在牆壁中的裝置具有起爆器的特點,而它的位置說明其爆炸的後果恐怕不會是局部的,它很可能是連接著這棟屋子里其它被隱藏起來的爆炸物的中樞,一旦這里的機關發動,這棟房子里埋藏的爆炸物就能把整棟樓炸上天。
听起來有些危言聳听對嗎?尋劍者那支小隊的人肯定不會這麼認為,他們就是因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踏入了對方的陷阱,才引來幾乎全滅的結果。
「能解除嗎?」愛麗絲對著矮精比劃了幾個手勢,這是他們行動之前約定的暗號。此時敵人可能還沒有發現小隊侵入的訊息,要是飛賊不能解決這個致命陷阱,現在撤退尚且不遲。以奔流的特殊狀況,房子里的爆炸物就算威力巨大,波及範圍肯定也不會太遠,否則一經引爆,就會招來無數麻煩。
爛牙露出滿嘴的爛牙,對著女獵手豎起大拇指,這是通用的手勢。只見矮精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從隨身的腰帶里掏出幾件小道具,這些小型道具是飛賊們必備的撬鎖工具,只是爛牙的這幾件比普通飛賊的工具還要小上一些。
這也沒辦法,尋常的工具對他來說太過笨重,因此必須要用這套特制的工具才能發揮自己的手藝。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因為人小手小工具小,爛牙經常能解決許多精密到常人無從下手的陷阱。
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之一,這種連接著爆炸物的陷阱往往非常脆弱,只要稍一觸踫,哪怕是設置者都有可能將其引爆。要拆除它不僅需要技術,還需要絕對的耐心和過人的洞察力,這些能力並不是固定的,人的狀態有好有壞,同樣的難題,放在同一個人眼前,不同時期不同狀態可能給出的解決辦法卻會天差地別。而作為在刀尖上跳舞的職業,飛賊必須有某種手段能讓自己快速進入最佳狀態,他們必須專注在眼前的問題上,哪怕背後就是刀刃。
爛牙的方法很簡單,喝酒。而且是喝最烈的酒,一喝就是一大口。酒精的氣味讓愛麗絲皺起眉頭,她想說什麼,卻被阿塔及時拉了下來,這里沒人想送命,爛牙敢這麼做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和需要。矮精悠悠收起酒壺,轉頭對女劍士點頭致意,雖然因為酒精而臉頰緋紅,耳朵尖也跟著染上了血色,但他的眼神出奇的清澈。
沒人知道這個矮精有著怎樣的過往,他曾是個多麼意氣風發的飛賊,直到一步步淪落到自暴自棄,只有在酒里才能找回自己。
榮格沒有去管矮精拆除陷阱的舉動,這里報不爆炸對于他來說都無甚意義,這位強悍的血族根本不畏懼火焰與沖擊,因此他現在更願意把精力放在搜索這次任務的關鍵點上。也就是那些布置了陷阱的人。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來足夠的人數,這不奇怪,許多邪教的號召力都大的驚人,因為他們的布道者從不吝嗇神跡。
眼見為實,這句話對許多人來說奉若真理,問題是,這里的眼是什麼眼,實又是什麼實,現象與本質,往往有著吊詭的扭曲。
凱拉斯默默的看著這支隊伍,愛麗絲和阿塔在緊張的盯著爛牙,那個獨臂的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站在另一邊,那是爆炸發生絕對無法逃月兌的角落。這意味著,要麼他絕對相信矮精的能力,要麼就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答案很可能是後者,通過這一路的觀察,貓妖精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斗志或其他積極的東西,他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至于他的靈魂,可能已經連同著慣用手一起被對手撕碎在了競技場中。
黑貓將目光放在最近的窗戶上,腦中開始演練起該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阿塔從那里扔出房外,這可能是多余的,也可能能救下女劍士的性命。榮格注意到了凱拉斯,他朝貓妖精聳聳肩,做出個輕松的表情,言下之意就是,「請相信我找來的人,他完全靠得住。」
仿佛是為了印證血族的動作,隨著一個清脆卻微弱的聲響,矮精長出了一口氣。他轉頭對成員們做出個搞定的手勢,手中的工具轉著花收回了腰間。兩位女士見到這個情景,情不自禁的輕輕擊掌,愛麗絲看向爛牙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不過,和他們不同,榮格緩步走到隊伍的前方,打斷了小小的慶祝,他伸出手,指了指地板,其中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