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堅硬岩石重新變成了沙洲,不知道是那些石頭被覆蓋在了細沙之下,還是它們在這短短的幾步之間就歷經了上萬年的風吹日曬變成了沙塵。只剩下四人的隊伍在沙洲上留下幾排平行的腳印,看上去頗為雅致。
問題是,隨著他們走出的步數的增多,那些被遠遠落在身後的腳印里,不知何時開始滲出了水。當水溢滿了腳印之後,就會有一連串的氣泡從底部涌出,接二連三的形成柱狀。好像是在腳印下面的沙土中住著某種生物,又或者,是腳印將它們吸引了過來。
這樣的情況沒有出現多久就引起了注意,起司開始有意的在帶路時走一些帶有弧度的路線,他在試圖用這種方式觀察背後腳印的情況。天空中的霧氣有所緩解,在已經得知那些蒸汽的來源是岩地中噴涌的蒸汽之後,這種現象不能說完全不合理。
只是一般來說,霧氣的散開方式應當是均勻的,眼下的情景只能說明有某種力量在迫使那些煙霧朝著外側流動,將這里包裹起來。但這仍不能解釋腳下的異狀,隨著灰袍的有意為之,他的隊員們也漸漸有了察覺。
「嘎達嘎達」細沙被推出腳印,本來規整的邊緣被破壞,變成了峽谷式的凹陷,可以看到,推出細沙的是一些昆蟲般的細肢。這些細肢揮動的頻率很快,實際上發出的聲音也很小,若不是此處除了起司他們,連一陣風也沒有,恐怕沙土推動的聲音不會那麼容易被察覺。
隊伍中眼耳最靈敏的其實不是起司和薇婭,這兩名法師在實驗室里經過了太多的燻陶,感官的靈敏度與那些久在自然之中與人事物共處的人比起來遲鈍了不少。因此最先指著腳印里的東西的人,是尤尼。
可能是獸化病帶來的影響,小學徒的感官多少與常人有異,就比如說除了能听到沙土推動的聲音之外,最先看清那些小東西的人,也是他。
尤尼拉了拉導師的灰袍,在後者的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將自己看到的東西盡可能的表述出來。起司听了心中有了幾分計較,告訴尤尼不要大聲說話,挨個將看到听到的告訴另外兩人。同時,他們的腳步還不能斷。
之所以要這樣小心,是灰袍不知道要是他們站在一個地方太久,那沙子底下的東西會有什麼反應。
這里已經離他們要找的東西不遠了,結合蠕蟲子嗣的習性,最壞的情況,那些細肢實際上有可能就是其軀體的一部分。現在將其驚動起來,很可能會在決戰開始前就消耗過多的精力在處理這些不重要的器官上。不過,不論是出于好奇心還是為退路考慮,他們最好還是能搞清楚那些到底是什麼。
「能把沙子撥開嗎?一小部分就好。」起司向薇婭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說明了他的想法。她的塑能系法術在元素控制上能做到十分精細,非常適合這種情況。
女法師點點頭,裝作腳下不穩踉蹌的樣子身體朝前一躬,手里抓上了幾粒沙塵。洛洛作勢去扶她,實際上是為了遮擋眼中的魔光。這當然是做戲,實際上女法師的腳步穩當的很。她推開洛洛,抖了抖手,看似是甩掉手上的砂粒,實際上已經完成了施法。
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小水窪里,沙土像是潰堤的水池般朝四面傾斜,很快就排干消失在砂粒之下,露出幾根伸出的細肢。那些細肢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還在困惑著為什麼頭頂變的干燥了起來。
幾人悄悄走進那個腳印,正看到細肢的主人從沙子里爬出來,檢查問題的所在。那東西,看起來酷似海邊的寄居蟹,所謂的細肢,也是它的前肢和螯鉗。不過和尋常的寄居蟹不同,雖然只是露出了一個腦袋,幾人已經能從那雙凸出軀干的眼楮里看到人性化的光芒。
它的形象立刻讓起司想到了之前洛薩曾經提到過的,也被他從失心灣帶回來了一些的海中伙伴,殼人。那是一群被描述為具有不屬于人類智慧的甲殼生物,並且可以通過非語言的方式與人類建立溝通渠道。
起司沒有親眼見過殼人,因為他們並未隨洛薩北上。用伯爵的話說,就是北方冰冷的水流會傷害殼人脆弱的身體,因此他們只聚集在蒼獅最南部的幾個港口,過著隱居的生活。那麼眼前這個具有人性化眼神的生物,會不會就是殼人,又或者是殼人的某種變種?還是說,它實際上是邪神的爪牙?
薇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神奇的生物,她見對方似乎還未察覺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行人的焦點,于是再次施法,將腳印下方的沙土抬高,從凹陷變成了一根出離地面的沙柱。
類似寄居蟹的生物就這麼在困惑中被抬到了和人膝蓋那麼高的高度,這個小家伙到了這時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兩只眼楮四下張望著,一副不可思議的狀態。到了這里,起司憑直覺基本能肯定,它不會是與邪神有關的生物,因為凡是被那些世外存在沾染過的生靈,基本不會再有這樣自然的狀態。
可這不意味著它就沒有危險,這里是蠕蟲子嗣所建立的基地,能悄無聲息的在這里活動生存,它和它的同類們必然有過人之處。如果它們真的是生活在此的中立生物,那他們就更應該小心的對待,就算沒法讓它提供幫助,總也好過給自己樹立新的敵人。想到這,起司略微伸手示意薇婭不要再玩弄它了。
恰好此時,寄居蟹終于發現了自己正在成為四個人類的觀賞品,它的雙眼在幾人的身上掃過,接著果不其然將腦袋與爪子都縮回了沙土里,只露出一個帶有螺旋花紋的殼在沙土中。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是出于恐懼或羞澀,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並不正確。
因為在他們的腳邊和不遠處,大量的沙土被翻動,那些早就被挖開的腳印下面更是接二連三的鑽出許多類似的生物,原本空曠的沙洲上迅速變的熱鬧起來。
不過有趣的是,雖然沙土上的隆起不少,真正鑽出地面的,卻只有那些從腳印里爬出來的家伙,其它的寄居蟹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網困在了砂粒之下,沒法突破這層束縛來到空氣的世界中。
「它們好像被困在下面了。」可能是對于生物動作的敏感,洛洛迅速的察覺到了沙地上的異常。出于好奇和善意,她伸手扒開了身邊最近的一個沙丘,釋放出了里面的一只寄居蟹。
那只寄居蟹的螯鉗離她得手指非常近,如果它想,肯定能在舞女的手上留下一道傷痕。但想象中的攻擊沒有發生,寄居蟹在確認自己離開了沙子後快速的爬出地面,將這個可供通行的通道留給其它同族。
「有趣。這看來像是某種詛咒,詛咒它們不能從靠自己從沙地里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