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飲食與施法

「這里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真不可思議。」

起司看著桌子邊流過的小河,河流兩岸是青翠的植被,它們被細心的制作成了真實河岸的樣子,雖然大小只有實物的大概五分之一。

不僅如此,那條小河也是被人為制作出來的水渠,它蜿蜒著通過餐桌,好像真實的河流沿著山脈間的縫隙流淌。而起司他們所坐的桌椅,就是山峰。

「這里算是比較私人的餐廳,沒有招牌也不對外營業,都是熟人帶熟人。我也是幫他們處理過水道的結構問題才知道有如此營業的餐館。」

薇婭坐在起司的對面,講述著自己發現此地的原委。在這座精巧布置過的廳堂中,地面被塑造成了廣大的沙盤,就餐的客人則如同神話里的巨人般以山巒為餐桌進食。

灰袍將目光從那些精美的微縮景觀中收回視線,

「真是有趣的想法。制作這些布景材料的工匠手藝也十分細膩,肯定是仔細研究過植被的習性和結構。」

「您是第一個用這樣的眼光來評判這里的人。我也好,斯卡也好,或是被我們帶來就餐的其他人,大都驚嘆于創意和氛圍,沒人在乎這些事物是怎麼被搭建起來的。沒人想知道這條河流的水是怎麼保持穩定,河岸上的植被又怎麼修剪。您是能聚焦在事物深層的人。」

薇婭輕聲說道,不知是客氣的奉承還是真話。

「言重了。我只是被教育要這麼思考罷了,沒什麼好以此為傲的。」

起司微笑著攤開手,他知道施法者們不常夸獎別人,但再難得的夸獎也不太能讓他受寵若驚了。

在他們攀談的時候,微縮河流上緩緩飄來一塊托盤,恰好停在二人身側。薇婭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托盤里的水晶杯子放到自己面前,杯子里的液體有著彩虹般的分層,看起來異常夢幻。

起司有樣學樣,他的杯子是牛角所制,在底部進行了修改和裝飾以方便將它放在桌面上,角杯的邊緣打磨的很平滑,不會使嘴唇不適。

「我們好像並沒有點菜。」起司隨口喝了一下角杯中的液體,那是一種類似草藥酒味道的飲料,但是里面沒有酒精的味道,也沒有那麼甜。

「廚師會在門廊的小孔里打量每一位客人,根據他看到的訊息來推斷客人的喜好和飲食習慣。所以在這里你只要坐下就好了,其它的都交給他們。」

女法師用杯子里附帶的木棒將彩虹狀飲料攪拌成一體,那東西其實是將幾種水果的果汁分層倒入制成的,在完全混合後轉變為濃郁深沉的紫色。

灰袍點點頭,這種點菜方式他倒是第一次見,不過並不抗拒。相反,他很好奇那個僅憑幾眼就能做出一整份套餐的廚師會怎樣選擇菜色。

又或者,這種所謂的選擇只是將有限的食材按照某種規律或類別進行搭配,根據食客的性別和外貌進行投送。在淡淡的期待中,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草藥汁,感受著口中具有層次的味道。

飲料過後是開胃菜,同樣是沿著河水流過來的托盤,但分成了兩次送過來。薇婭的那份是一些新鮮植物的睫葉和根睫,點綴了幾枚漿果和淺綠色的醬汁。

起司的則是烤化了的女乃酪淋在薄薄的香腸片上,佐以黑面包塊和幾枚腌制過的橄欖,以及被烤的有些發焦的萵苣類植物。

相比較來說,灰袍面前的完全不像是給施法者的飲食,更像是從事體力勞動需要補充肉女乃等食物的人才會喜歡的東西。

薇婭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她輕輕皺起眉頭,對餐廳端出這樣粗糙簡陋的食物給起司感到不快。

「看來這里的廚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您稍等一下,我這就讓他們換一盤來,這種油膩之物怎麼能入得了口?」

起司拿叉子的手略微尷尬的停頓了一下,叉子上是沾著女乃酪的肉片,「呃,我覺得它還挺對我的胃口的。在我來的地方,肉類是重要的食物資源。」

薇婭歪了歪頭,臉上露出幾分疑惑,「可是,食用較多肉類會影響人的身體狀態,導致難以進入冥想…看來是我自以為是了,您看來並不受到它的影響。」

灰袍將叉子上的食物塞進嘴里,感受著它們在口中融合交織出的味道,過了幾秒才回答道,

「你說的沒錯,食肉確實會讓人更加情感充沛,也就不容易進入冥想。但我不是不受它的影響,只是習慣了。我居住的地方是蒼獅,一年有一半在下雪,不吃肉喝酒,是撐不過去的。這也是個有趣的命題,飲食是一種個人習慣,還是環境帶來的選擇?它帶來的影響是一定的嗎?是否在不同的環境中都要去盡可能的遵循同一種飲食習慣。又或者,我們真的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嗎?」

女法師再次皺起眉頭,不過不是因為不快,而是她真的在思考起司的問題。這種思考讓她的咀嚼變的緩慢,她開始從口中的每一個細微味覺變化上入手,分析自己內心中的好惡取向,試圖尋找到那種對飲食的偏好。

她當然無法在瞬間找到答案,況且這種問題本身就有許多的答案,說不清從哪里開始思考才是對的。

「抱歉,我讓你感到困惑了嗎?請把它當成是我為自己飲食習慣的小小辯護吧。它沒什麼意義,享受食物是一種奢侈,大部分時候我吃的東西只要能保證我的身體機能正常運轉下去就足夠了。除此以外去談及口味和喜好,不是件務實的事。」

起司擺動了一下餐叉,輕聲打破了他自己提出的問題。

「那麼什麼是務實的事呢?如您所說,現在的我們好像就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進食和享受食物的界線在哪里呢?」

「界線,嗯,我最近遇到些事情,大概就在這幾天,它讓我對界線這個詞有了新的認識。不過,要解釋它還需要引入一些我更早些接觸到的知識和觀念,就不在此細說了。我只能說,在我看來,界線的劃分本身就是一種有意識的作為,就像我們嘗試去分別所有的事物一樣。它們,可能沒那麼分明。」

「您的話有些接近巫術了。如果把一切都歸于一個不分明,不可知,無從描述的混沌整體,那我們的探求和這個世界的發展,就都毫無意義。不是嗎?」

起司笑了笑,欣然接受了批評,沒有再去反駁。但他知道,他說的那種不分明,和薇婭說的那種不分明,是不一樣的,只是那同樣是無法簡單區分的,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再說,他接受對方得邀請來吃飯,可不是為了和她討論這種問題的,他有更實際的疑問,「斯卡先生,現在恢復的怎麼樣了?」

轉折,有些生硬。好在薇婭並不在乎,她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我就當成是您暫時擱置了這個話題,我們可以下次再討論。至于斯卡,他的狀況不是很好。我的法術只是讓他得以維生,想要重新恢復,他必須要回到城中。恕我冒昧,我在上次和您分開後用私人途徑查了一下,在觀禮名單上看到了您的名字,嗯,而且他們真的登記的是起司。所以如果您願意的話,秋分那天,我希望和您一起返回萬法之城。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熟人帶路,那當然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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