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阿塔才有機會插入這場莫名其妙開始的爭斗。不過她朝兩人的位置跑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求劍七放過烏麥拉?為什麼呢?這個妖精可是突然對尋劍者發難,而且不管他怎麼想,那些攻勢是真的會要人命的,于情于理劍七都沒有放過這樣一個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家伙的性命。
那麼,質問烏麥拉為什麼這麼做?這好像是可行的,只是作為一個被綁架至此的妖精,烏麥拉好像有理由對任何人類發起攻擊,並承擔殺人或被殺的後果。
就在這個時候,烏麥拉說話了,這個龐大的毛球用黑漆漆的眼楮盯著劍七,對懸在頭頂的鐵棒渾然不懼,
「你可以殺了我,人類。但殿下是不會跟你在一起的!絕對!任何一個妖精都會阻止你荒唐的行徑,不論你用了何種花言巧語哄騙了她,我們都不會允許一個人類和她在一起!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鐵棍,緩緩舉起。雖然說是鐵棍,不過劍七的武器本質上還是運用了鑄劍世家所總結出的合金配方制造的,其中的含鐵量不足以對妖精造成真正的致命傷害。
況且,在棍子舉起來之後,他也沒有了要砸下去的意思。這也是劍七與一般戰士不同的地方,很少有人可以心平氣和的去和人搏命,因為這完全是相反的兩極,但劍七,或者說掌握氣到一定程度的武者,是有這個能力的。這就給了他們在戰場上一個別人不具備的選項,放過。
當然,真正讓劍七停手的,還是對方的話。
「我想我們之間存在著一些誤會,烏先生。在下和阿姑娘並非你口中的一對,我們只是結伴旅行的搭檔,而且這個旅隊也不止我們兩人。」
「啊?這…」烏麥拉略微起身,看向阿塔,顯然這件事還是需要女劍士自己開口承認才行。後者的臉上此時露出了略有些復雜的神色。
這倒不是說阿塔確實對劍七有意思,老實說女劍士長這麼大,對于異性之間的事情其實還是缺少概念的,這無疑是因為凱拉斯的教育方式存在問題。
或者說在這個時代,所謂愛情還不是一個廣為人知的概念,男女的結合,配對,更多的是出于繁衍的義務和本能的驅使,在此之上若說有什麼超越和現實而將兩個意識捆綁在一起的聯系,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它還不普遍。個中滋味,對于尚未經歷過的人來說是沒法廣泛認同的。
因此阿塔在被烏麥拉誤會和劍七是一對時並不覺得害羞,她只覺得有些荒謬和不理解,因為這一路上似乎也沒誰將他們的關系如此歸納。
不過這同樣也怪不得烏麥拉,這位妖精有他自己的思路,在他的角度來看,他所作的事情沒有絲毫問題,甚至可以說是極為正確的,只不過這份正確的背後有著不為人所知的脈絡。
「我和劍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確實是同伴,也算是戰友和朋友。以及,我並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對我的個人狀況這麼,嗯,敏感。」
阿塔的表情和用詞在此時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如果說在烏麥拉對劍七發動攻擊時,她對這只妖精的態度跟著變成了敵視的話,那在知曉了對方發難的原因之後,她的敵意雖然有所減弱,但轉而產生出了些許的厭煩。
其實這也不是很難理解,換做誰,突然被一個不熟的人對個人的交友情況和情感狀況橫加干涉甚至大打出手恐怕都會如此。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十分抱歉,尊敬的殿下。」烏麥拉重新站起來,不過此時他的身體有意識的蜷縮,眼楮也低垂下來,活像是被父母訓話的孩子。
「請您原諒我的魯莽和沖動,也請您不要那麼著急就厭惡我,我保證我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就在您身上,我不知道凱拉斯爵士是如何向您交代的,但您的肩上是我們所有妖精在未來可見的很長一段時間所要經歷的,我們不能讓您做出錯誤的舉動。哪怕這個舉動在您看來是正確的。」
其實同樣的話在任何一個封建國家都差不多,蒼獅的貴族,尤其是爵位在伯爵或以上的家族繼承者,他們都被嚴格的限制著言行舉止,這種限制不僅來自于家族內,同時還來自下屬的家臣。
很多時候並非是貴族想要做一個怎樣的領主,而是家臣希望看到一個怎樣的領主。當然,這也是因為分封制度瓦解了中上層貴族的實力根基,迫使他們必須要耗費精力在和數量更多的小貴族之間的博弈上。
這種權利的游戲,規則和表現都會隨著場景變化而變化,但它們的本質卻總是有相同之處的,那就是只要身居那個位置,個人的事情就不再是個人的事情,或者說自從擁有了頭餃,個人便不再是個人,名與實之間的關系是很微妙的。
阿塔听了這番話,倒是沒有露出抵觸或反感的樣子,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對于自己身份的認知,在恢復記憶時她就有過一次深思,結果是她發現自己並不抵觸這件事,而這不是出于權力欲,只是就像她在奔流對那名小仙女所說的一樣,她知道妖精們如何生活,她放不下這些妖精。
「凱拉斯告訴了我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不必擔心,我知曉我要面對什麼,我出現在此也不是想要逃避。只是在我成為你們想要我成為的那個人之前,我在這里還有想要去做的事情,這是受到允許的,否則他也不會將這把劍給我。」
女劍士說著亮出了弗拉克拉格。盡管她的外表沒有變化,但在這次亮劍的過程中,劍七卻突然感到了陌生,仿佛他眼前的這位女性不是那名和他共同旅行的劍士,而是一位,嗯,至少是藩王。甚至在阿塔的動作和儀態下,魔劍都變得不再那麼耀眼了。
烏麥拉的表現就要比劍七激烈的多了,他的呼吸可見的加急,雙爪扣住地面,同時將頭擺在更低的位置,
「請您寬恕我,我,我沒想到您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尊敬的殿下,我不該對您和凱拉斯爵士有所質疑,也不該對您的朋友動用暴力。我以我有限的認知狹隘的揣度了您,這是我的過錯。在您要懲罰我之前,請您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讓我能將我知道的告知與您,我能做到的發揮效力,之後我會滿懷敬意的接受您的審判。」
在這只妖精低頭看向地面的時候,阿塔身上的氣場已經消失無蹤,她看向劍七,通過目光詢問同伴對這件事的看法。劍七則干脆的聳了聳肩,將決定權送回女劍士的手中。
「好吧。既然這樣,你就先要幫助我救出凱拉斯和這里的其他妖精,然後再離開這里。」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