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麥拉的洞穴在地表之下構成了一座新的迷宮,這是連生命學派的法師們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在最近一段時間里,那些負責培養學徒的法師會叮囑學生不要靠近學院中的草地,就連平時派遣給學生的澆水和施肥的工作也不再繼續。
如今這塊草地雖然還在生命學派的範圍之內,但許多人多清楚誰才是它的實際掌控者。不過,這事也要分兩種方向來看,妖精的地穴確實可以暫時安身,但真要就此以為可以依托著它們去和法師做長久的對抗,那未免太過樂觀。
「轟隆隆!」
就在三人撤入新地洞不久,劇烈的響動伴隨著整個洞穴的搖晃就毫無征兆的發生了。劍七和阿塔錯不及防間被這強烈的震顫所打去了平衡,好在烏麥拉及時來到兩人背後,用自己柔軟而厚重的毛發接住了他們。
過了幾十秒,那震動才緩緩停止,所幸地穴的結構十分穩固,在晃動中並沒有發生崩塌。
「怎麼回事?是地震了嗎?」阿塔站起身,腳步還因為剛才的晃動而有幾分虛浮,她看向四周,自然是沒有辦法找到地洞顫抖的原因。
「不是,這個震動說明,有一處地穴被那些人類發現並摧毀了。」烏麥拉的語氣里有三分不屑,三分憤怒和兩分的無奈與一點被小心掩蓋的恐懼。
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這也無可厚非,作為從實驗室中逃出來的試驗品,法師們是不可能放任他為所欲為的,尤其是在他的地洞還收容了其它妖精的情況下。
「可,你剛才不是說只有他們徹底破壞這片土地,才能摧毀這些地穴嗎?」
眼前的情況確實很微妙,前幾分鐘烏麥拉還在吹噓自己的地穴有多麼難以被發現,即使發現又多麼難以被破壞,即使被破壞又有多少後備的安全屋。
幾分鐘之後,現實里他就親口說出就是那樣的安全屋,已經被擊破的消息,實在是有些滑稽。
「我,不知道。我像王庭的橡樹保證,我的地穴是最堅固的堡壘,就是陛下親來,也不可能輕易將其摧毀。但這些人類,這些該死的人類,他們在三天前開始就在有計劃有組織的破壞我的堡壘。算上剛才那個,他們已經摧毀了第三個地穴。他們,他們簡直…」
後面的話,烏麥拉說不出來了,因為他實在是太憤怒,而在剛剛宣誓效忠的阿塔面前,這份憤怒里還摻雜著委屈。他也不明白法師們是怎麼將在妖精之中都奉為上佳堡壘的魔法地穴輕易破壞的,他真的想不明白。
不過,阿塔和劍七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倒不是因為他們對地穴的堅固程度沒有信心,從烏麥拉的言行上可以看出,這個妖精說話雖然會有夸大的成分,但他在處理問題的態度上是現實的,若沒有這份務實,恐怕他也根本沒有辦法與法師們周旋到如今。
所以問題不是烏麥拉的地穴不夠好,不是他的戰術不夠優秀,問題在于他所對抗的群體和他認識的人類乃至妖精都不一樣。他面對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群人,他們的恐怖不僅來自于法術,還來自于那旺盛的求知欲。
求知欲可以有許多種解讀,但不論如何,不安于現狀都是它的一個切實表現。這是和務實的戰略家與指揮官所考慮的角度截然不同的,因為指揮者更多時候扮演的是棋手的角色,他知道自己的手里有什麼棋子,這些棋子可以起到什麼作用,或者這枚棋子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可以發生何種的變化。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完成戰略上的安排與戰術上的布局。求知者相反,他們的思考方式不是考慮自己手里有什麼,而是如何打開對方的手,將對方手里的東西看透。
所以同樣面對妖精的地穴,成熟的將軍可能會選擇圍困,緩攻,激將或者其它方式來讓地穴中的人變的虛弱。但法師們則會考慮如何將保護著他們的地穴本身瓦解掉。
其實光有這樣的思路也不算太難對付,畢竟妖精的天賦魔法大都不講什麼道理,想要破解談何容易?問題是,這里是萬法之城,這里的法師不僅有著良好的訓練,他們也懂得團隊合作,懂得如何發現問題,認識問題,以及解決問題。烏麥拉的龜縮得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刺激了這群法師。
從這個角度講,他應該感到慶幸。如果此時三人離開地穴朝著震動的源頭張望,就能看到為了破壞烏麥拉的一座堡壘,生命學派的法師們必須同時由兩位數的人參與施法,以多種法術的復合影響在同一時刻一起發作來破壞地穴的外壁。
並且這其中還包含消耗極大的幾種法術,根本無法連續釋放。單以這個規模來說,一些小型的城寨所構築的牆體恐怕也難以有更好的表現。何況地穴的神奇之處還是在于其收納的作用,在防御力上確實不算出眾。
這也是為何法師們即使在模索出方法後,三天也才破壞了三座地穴的原因,不是他們不想盡早將草地下的隱患排除,實在是沒有這樣的能力。
當然,這些事烏麥拉尚不清楚,他仍然處于自己地穴被毀的屈辱和憤怒中,那雙圓潤的眸子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倒是阿塔在將手放到地穴邊緣的牆壁上閉眼沉默了幾分鐘後走到他身邊,輕輕撫模著對方的毛發,
「不要激動。他們沒有下一步動作了。這些地穴沒有問題,它們可以為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足夠的時間去做什麼?」烏麥拉眨眨眼,有些困惑的看向阿塔。
他固然是擅長堅守的,卻難免將精力過多的放在了堅守上。就像常人不會想到如何攻破地穴,地穴的主人也想不到除了消耗和堅守之外還能怎麼與對手戰斗。
「足夠的時間去把我們的人救出來。然後摧毀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