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所說的事情,就是去追查那片怪異玻璃之後的人和組織。這本來不是他當前最急迫的事情,甚至在老者面前提起也只是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以求活命。
但此時此刻,他需要力量,這股力量必須來自萬法之城內部,而且它還必須足夠強大,至少單靠妖精研究所的力量,不夠。因此擺在起司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他立刻通過懷內特夫人向上聯系通靈學派,說服他們對生命學派施壓,迫使後者放棄對手頭的這些妖精的掌控權。
這樣做乍听起來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畢竟生命學派作為正三角三個學派中的頂點學派,理應是對通靈和塑能兩個邊角學派具有一定的話語權的,位于邊角的學派沒有理由去挑戰它們的上峰。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已經有人打響了第一槍,那就是塑能學派。薇婭那一系的生命能量研究已經觸踫到了生命學派的底線,現在生命和塑能之間恐怕已經處于一種極度緊張且微妙的關系之中。學派戰爭倒是不太會打響,但暗地里的攻防也不會少。
想必以生命學派的立場來說,塑能學派最後要麼交出薇婭他們一干法師,讓他們加入生命學派,要麼也要交出他們的,尸體。這是沒法退讓的立場之爭,塑能學派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這種爭端中盡可能為自己爭取利益。
那麼,如果此時與生命學派對抗的不止是塑能一派呢?如果通靈學派也加入到這場爭端之中呢?以這兩派的能力,有沒有可能讓頂點學派屈服,乃至,退卻?
或許吧。起司並不清楚這座城市里這樣的斗爭會以何種方式收場,他知道的是,這種方法可能可行,只是來不及。從他透露這個消息,到對方從懷疑到接受,再到消化與做出決策,進而提出入局的要求並展開行動。這一系列的發展中本身就有不確定性,而且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完成。
因此這第一條路,可能是最安全的,不會有那麼多的曲折,但並不符合他現在的核心訴求。故而起司只能走第二條路,從生命學派的內部獲得支持,要求他們不要和妖精們展開戰斗,並停止他們的實驗。
而他能想到的爭取對象,就是那名躲在學派最深處的老者,只要他發話,想來不會有人有意見。可問題是,對方為什麼要幫助起司,以妖精們目前的戰力,灰袍自己都不認為他們有機會能逃出生命學派,即使其中有極少數成功,和絕大多數相比也算不得勝利。
這主要還是因為施法者這一群體的微妙特性,當一群施法者因為一個目標而同時發力時,他們能造成的影響將不同于士兵的聚合。因此學派是個能很高效的動員自身力量的法師組織,阿塔和她所團結的妖精們不清楚這一點。
一旦戰斗真的打響,他們就會發現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士兵,而是一整台近乎無所不能的破敵機器,那台機器所能做到的,可不只是上陣殺敵。因此別說是他們,就算是讓起司自己率領妖精挑戰一個學派,他也不會持太樂觀的態度。
當然,起司有這種想法也是因為他並不知道逃出來的妖精都是誰,以及他們有什麼本領。妖精們那些因為穿越世界而帶來的不講道理的特質,有的時候可以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這場戰斗真的展開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讓自負的法師們感到驚喜和意外。
但那也正是起司正在竭力阻止的事情,法師用妖精作為實驗對象,這無疑是非常糟糕的行為,且恐怕不會得到原諒。可以此為開端而讓事態更加嚴重乃至引發一場狂獵?對他這個局外人來說,孰輕孰重一眼便知。
這也是為何他沒有在離開生命學派之前嘗試去見一次阿塔的原因。他的決定是出于自己局外人的立場來做出的,換做他是阿塔,有一群異形用人類做實驗,那他恐怕也會和女劍士一樣加入抵抗的勢力。
起司清楚這件事,他清楚他的立場,阿塔的立場,法師的立場,正是因為他清楚,他才更加明白自己立場里解決問題的方式可能不是另外兩者想要的結果,但那是他能看到的影響最小的結果。所以他要讓它實現,這很自私,也很傲慢,可他不會因此而動搖。
個體能做的事在關乎到復數個體乃至復數群體之中時是很有限的,他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如今他已不需要誰來傾訴,如今的起司承認自己的有限,並努力的發揮這份有限,以期望它能讓整個事件發展的軌道朝著他所期望的方向偏離,哪怕只是偏離一點也好。
于是在夜色的掩護之下,灰袍離開了草坪和灌木擁簇著的生命學派,重新回到了萬法之城的山路上。沒有了滿眼的綠色,看著有些光禿的山體,他反倒有種輕松的感覺。可能他這種荒原里來的人,就不適合生機盎然的環境吧。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跟著起司離開生命學派範圍的,還有劍七。凱拉斯自是留下去保證阿塔的安全,不過听貓妖精的口風,他似乎也不是很想直接在阿塔面前現身。
原因無他,凱拉斯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法改變阿塔的想法的,他加入女劍士的陣營,只會讓這場沒什麼勝算的戰斗更快成型。與其如此,不如暫時觀望。
「你先去一趟妖精研究所,我等下寫點東西給懷內特夫人,你要確保它到她手上。之後,你可以去旅店先休息一下,我有了眉目會通知你。」起司輕聲說道,接著看了看四周,指向了前方不遠處的一座房子。
「我們去那里借一些紙筆。」
那房子應該是某種接待處,多半是供那些需要向生命學派傳遞公文但又不想進入那片人工庭院的人準備的。
平時可能會存放一些不是那麼緊急的信件,待晚上時看管者再將它們一起帶回學派。現在雖是夜晚,但區區一道房門肯定攔不住灰袍和尋劍者,他們要進入其中輕而易舉。
至于明天早上會不會有人發現,反正起司他們只需要一張紙和一支筆,除非他們每天都要計數屋內的紙張數量,否則很難會有人注意到昨晚的訪客。
這就導致當劍七用隨身攜帶的細小鐵鉤打開門鎖時,屋子里那兩只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眼楮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