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重新恢復戰斗狀態,心境已經都有所變化。
其中最復雜的自然是阿塔,女劍士對眼前這個自稱妖精獵手的男人從一開始的好奇和恐懼,到听到他過往時的同情,再到知曉他為了報復妖精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以及從只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個人想法後,她發現自己沒法快速清晰的判斷這個人。
世上事原本如此,越是遠觀,越是不了解,他人的好壞善惡就能越決絕的給出評斷,相反,越是理解對方的苦衷,越是清楚對方變成這樣的因由,那區分的標尺其實也就不重要了。作為祭品被妖精帶走,這是唐恩的錯嗎?
換句話來說,這和阿塔自己又有幾何的相似呢?若她當時不是被換子,而是被作為祭品擄走,現在的她是否也變成了甲片的一部分?
還是說,她會站在今天妖精獵手的位置,向另一個比自己幸運的多的人吐露對妖精的刻骨仇恨呢?
她不知道,同情與否在此時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站在她今時今日的立場上,不能放縱對方繼續囚禁折磨這些妖精。
至于妖精那邊所進行的野蠻祭祀,不是阿塔在這里可以處理的問題,但她已經將這件事深深的記住,如果有機會,她不會對此不聞不問。而如果有機會的前提,是不被唐恩抓住。
說也奇怪,按理來講,雖然獵人身上的重鎧變成了輕鎧,可他甲片的重量都移到了武器和盾牌上,本不該減少分毫。
但在形態調整過後,唐恩的速度確實快了起來,不說腳步如飛,但也到了正常的水平。這就意味著,剛才那種一擊即退的戰斗方式很可能無法再順利施行,戰斗會不可避免的導向短兵相接。
前提是他們的兵刃真的能夠相接。阿塔握緊手里的武器,沒有也不必和凱拉斯打招呼,徑直對著朝這邊跑來的妖精獵手迎了上去。她手里的魔劍從腰部刺出,指著對方的肩頭。
這一下,不能說多刁鑽精巧,可卻是比揮砍更快發力,從而能在初次交鋒中佔據些許先機。畢竟劈砍時持武器的手臂不能完全伸直,在雙方武器長度接近的情況下,突刺等于要比對手長了一截的距離,這一小截距離,就是攻守決定的所在。同時也是接下來幾招之內誰佔據優勢的關鍵。
不過有一件事是阿塔沒有注意到的,那就是自出蒼獅入草原以來,他們這一路上遇到的對手都普遍不著甲或只著薄甲,包括在奔流城中的那些混混也不過只是在關鍵部位釘了幾塊厚一點的皮革當成是甲冑的樣子。
究其原因,真正意義上的甲胃是十分昂貴的,它不僅需要優秀的原材料,還需要精細的冶煉技術和設計以及將其實現的手工。一套做工考究的鏈甲,其價值很可能會超過五把刀劍,因為其上的每一處鐵環嵌套,都需要匠人手工完成,做不得假。
而上乘的鎧甲,確實是可以有效防護刀劍乃至箭頭的威脅的,否則蒼獅的騎士老爺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增加自己的坐騎的負重,更別說以少數騎兵迎戰幾乎全民可以為戰的游牧部族的侵擾。
這就讓著甲的戰斗和非著甲產生了相當大的區別,其中一個區別的體現是,身穿重甲的人,會傾向不躲避部分的刺擊。
經驗上的缺失讓阿塔錯估了對手的反應,她本以為對方會舉起盾牌格擋,或干脆側身嘗試躲避。誰想到唐恩不閃不避,甚至連盾都沒有舉,反而微微將左肩向前探出,仿佛是故意要讓女劍士的刺擊更容易擊中目標一樣。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推出左肩,是為了讓右肩有更大的擺動幅度,連帶著讓右臂和右手能夠將單手劍用的更快也更致命。和作為女劍士對手的大多數人不同,妖精獵人對妖精的仇恨讓他對他們的外貌毫不在乎,美和丑,毫無意義,只要是妖精,都該死。
「砰!」
熟悉的悶響再度傳來,從劍尖與鎧甲的肩頭交接處爆發。準確的說,二者還沒有踫到一起,就像是兩塊同極磁鐵一樣,哪怕在雙方使用者用力的擠壓下,依然倔強的不肯接觸彼此,進而引發了斥力的爆發。這一次甚至比第一次的響動還要驚人,因為上次被吹飛的只有阿塔一個,現在卻是兩個。
谷「滋啦啦!」
魔劍的劍尖在地面上帶起一串火花,阿塔在空中翻身落地,用腳和劍作為支點,在滑行中化解了沖擊力。另一邊的唐恩就沒這麼流暢了,說到底,他並沒有接受什麼正規的戰斗訓練,因為那些拳腳之術對于擁有妖精王的盾牌,並連帶著也得到加護的他來說毫無意義。
這次也一樣,在大量翻滾和狼狽的踫撞之後,獵人毫發無傷的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拍打了幾下鎧甲,抖落身上的灰塵。
「你的劍,很有意思。」
唐恩不知道妖精王的三樣至寶是什麼,也不需要知道,任誰接連兩次遇到同樣的情況,也會開始思考其中的緣故和觸發條件。
不過現在和他戰斗的並不只有阿塔一人,在唐恩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個身影已經四足著地快速來到他的身側,接著整個身體拔地而起,指尖凝聚出細密的沙刺。
「這把劍,更有意思。」
沙之劍化為短刺,目標是鎧甲面罩上的縫隙,更準確的說,是縫隙後面的眼楮。
妖精王之盾化為的鎧甲或許沒有可以利用的間隙,但它里面的人卻需要呼吸視物,飲食飲水,這便足夠了,沙子組成的尖刺在硬度上或許不及鋼鐵,但要戳瞎一個人的眼楮,還是綽綽有余的。
「啊!」
凱拉斯的劍,一向很快。曾經他就是憑著這手快劍,縱橫妖精界的劍斗大賽,沒有任何劍術高手能與他相匹敵。
如今雖然他已不再年少,手里的刺劍也變成了更短更細的沙刺,可第一劍客的本領更勝從前。唐恩不是沒有反應,他是根本來不及反應,貓妖精的聲音還未傳到他腦子里,沙刺卻已經伸入了他的眼窩。
「眼楮!我的眼楮!」
胡亂揮舞的手臂成為了跳台,凱拉斯左右輕踩在對方的胳膊和肩頭移動,伺機給出更致命的一擊。
但妖精王的盾牌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隨著挪移的次數增多,他能明顯感覺到那身鎧甲在有意的吸附自己的腳掌,雖然幅度不大,但切實的影響到了他的行動。
意識到這一點的貓妖精果斷抽身,一個空翻遠離了妖精獵人,冷眼看著對方因為劇痛和恐懼在原地發狂。
「現在,用你的劍,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