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立思不置可否的點頭,目光看向遠處,「這座城市里的法師都必須承認她的天賦,但我們經歷過那個黑暗的時代,我們也很清楚所謂禁忌並不容易探索。那些東西在被想出解決辦法之前最好束之高閣或是絕口不提。但弗雷澤太希望新的發現能重振自己的名聲和前途,他鼓勵那孩子繼續下去。」
「而當她的成果擺在你們眼前, 你們也就選擇了默許?」起司也是個法師,他很清楚萬法的施法者們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因為他同樣如此。
「結果比什麼都重要,因為沒有結果,再多的邏輯推導都只能是一種演繹。理論得不到驗證,它的價值就停留在參考性的猜想。」
塑能學派的代表, 這座城市明面上六個最具權勢的法師之一輕聲說道,「因此當一個做出了實績的年輕人將她的成果擺在我們面前, 盡管她的老師宣稱那是他的創造, 我們也必須重新考慮。」
「或許只是因為那段黑暗時期已經過去了太久,傷疤不再疼痛了,才會想著過早的揭開結痂。」起司毫不留情的說道,語氣中雖然沒有嘲弄的意思,可是內容卻無疑帶著對萬法之城決定的不滿。
在他看來,這和他們歷史上黑暗時期的起因簡直如出一轍,這些人完全沒有學到教訓。
誰料泰立思並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了笑容,「不揭開結痂,你怎麼知道傷口是否愈合了呢?我們從不認為禁忌是不能探索的,只是需要比尋常研究更苛刻的條件和準備。至少在那個時候,薇婭的研究還在我們可以保障的範圍之內,因此她算不上危險。而且,沒人會拒絕可能帶來長壽的研究,對嗎?」
這句話意有所指,起司立刻想到了那些活了和自己老師同樣歲月甚至更長的古老者們,雖然不知道他們靠著怎樣的方式延壽至今, 但薇婭研究的成果無疑讓這些人看到了繼續延長壽命乃至恢復青春的機會。
沒人能拒絕這樣的機會, 時間的流逝從來都是對于一個敏感個體來說最大的折磨。這也就意味著,當時要求讓薇婭的研究繼續下去的,很可能不是學派代表們,而是在他們之上位居于黑暗中的古老者,他們授意將這個危險的項目繼續推進。
「如果長壽的代價是從其它生物體內掠走生命力,我不這麼認為。放任這樣的魔法存在最後只會讓整個世界都變成少數人乃至一個人一己私欲下存在的境地。生命會被粗暴的糅合在一起,像狂歡節上的人,但那會是一場永遠的,無序的,難以停息的狂歡,在那場狂歡中,你我都不會有一席之地。」
起司的比喻來自于他的同門,那位名叫酒神的灰袍或者說前灰袍,他所痴迷的正是打破生物乃至非生物間的隔閡,讓自身無限擴大的魔法,而他也在這魔法中迷失,被起司在草原上擊敗。
「你做出了一種消極的猜想, 我承認它確有發生的可能,不過這對于現下的情況來說並無幫助。眼下薇婭的失蹤說明問題會變的十分嚴重。」
「有多嚴重?」起司對對方一筆帶過自己的警告多少有些不滿,那可是他的同門用生命所換來的經驗。
「整座城市可能會在典禮上,也就是升空的時候墜落。這里的一切都將成為,這樣。」泰立思說到這里的時候,兩人面前剛好有一根早上倒塌的石柱還沒來得及清理。
而以一整座山峰的重量從空中落下,哪怕落下的高度並不夸張,其引發的震動和連鎖反應都絕對不是之前的地震可以比擬的。
「能量操控嗎?所以讓這座城市升起的能量也是生命力?」起司的眉頭緊皺,如果對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那他可能真的要考慮一下是否還要追查下去。
「不,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對你隱瞞。讓這座城市升空的能量來自于我們頭頂的太陽,準確的說,是陽光。長久以來,這座城市都在積攢能量,因為我們發現只要讓飛行的物體達到一定的速度,就可以抵消重力從而達到長久的懸浮。長久以來,法師們都在有意無意的參與著這個偉大的計劃的準備,我們的發明和計算一步步使得這個構思成為現實。它是經過驗證的,完美的方案,只有一個問題,或者說,一個隱患。」
「太陽光同樣也是生物能量的來源,植物吸收陽光,動物啃食植物,一切都來自于太陽。薇婭的魔法能夠控制生命能量,換言之,也能控制更原始的光能。而能夠讓整座城市達到懸浮高度的光能無疑是巨量的資源,有了它們,再基礎的法術都能變得不可思議。就像神話里盜取神火的巨人所做的那樣。」
泰立思這次肯定的點著頭,「你能理解真是再好不過。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情況發生,那些綁走了薇婭的人野心太大,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圖謀什麼。那股能量不是個人能夠駕馭的,而它的失控則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
「還有一個問題。你們不知道搞出這種事情的人是誰嗎?從我剛剛的遭遇來看,這座城市的秩序自有其維護者,這本該是他們的分內之事。」
起司說的當然是溺亡者,在見識了那個部門中人所具有的能力後,他不認為能制造出這樣部門的萬法高層需要他這個外來者來處理這麼關鍵的問題。
「名諱不難知曉,但你也已經發現,無言者所勾連的勢力太多,其中有一些能夠屏蔽我們的佔卜法術。這確實是我們的無能所導致的結果,也是我們需要你幫助的原因。我們並不需要你解決無言者,你只需要讓他露出真身,一支早就有所準備的隊伍就會立刻趕到將他消滅。」
起司想了想,發現能阻止如此多強大法師推導出無言者身份的東西應該也不會太多,恐怕最可能就是邪神之力,這也就說得通為什麼是他。
「如果灰塔派來的代表是另一個人,或我沒能按時趕到呢?」
泰立思雙手合十輕拍了一下,起司長袍中隨身攜帶的那張邀請函自己飛了出來落到了前者的手中。
「不會有那種情況的。這是我們與灰塔之主達成的協議,她會送來一位可以解決問題的灰袍,而我們則將欠下這個人情,並在必要的時候幫助她守護灰塔。」
起司呆呆站在原地,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吸氣還是呼氣,安莉娜給他這張邀請函時的情況還歷歷在目,現在想來就連眠者臨別時的預言都顯得可疑。
為什麼?
灰袍在心中問道,至于這個問題的具體含義以及它的對象,恐怕就連起司自己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