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又一次因為兩個人而停頓,妖精們注意到了女劍士的再次出現,而獵犬們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正要進行一場關鍵的戰斗。
當然,狗是不能理解什麼叫做決斗的,所以它們理所當然的想要上前幫忙,然後被妖精們爆發出的士氣所阻攔, 只能對著唐恩的背影發出鼓氣般的嘶吼。
而這也激發了妖精們的對抗心,他們同樣呼喊著,雖然口號的內容雜糅難以辨明,無外乎是為阿塔吶喊的意思,只是妖精們的說法都有些古怪,許多話語不夠直接有力。
「你,確定嗎?」起司略微讓開一步, 但眼楮還在提防著唐恩。他對身後的劍士輕聲問道, 阿塔身上的傷很重,絕不是這麼快可以無恙的。
「我有義務也有意願擊敗他,我知道我的狀態,我有把握。」她輕聲說著,那聲音可不想有把握的樣子。
可決定就是決定,如果你尊重你的朋友,你就得尊重她或他的決定,哪怕你認為這其中有所異議,但建議有時只能點到即止。
所以起司讓開了,凱拉斯也做出了收劍的動作,盡管沙之劍不需要劍鞘,他還是以此表示了自己不會插手的態度。兩人對視了一眼,起司的腦袋微微一晃,可能是在表達某種不安。
「記著你的傷口,不要讓它裂開。」
這是灰袍所能給予的全部幫助。他深知那種出血量如果再來一次,就算是妖精之軀也絕對會死。現在他已找到破解魔劍銘文的方法,如果阿塔在此死去,那將會是一場戲劇性的悲劇。
一個追尋自己父母的劍士在經歷千難萬險, 即將得償所願時死于一場出于意氣的決斗?那不該是她的結局,就算命運之神要如此作弄凡人,法師也不會答應。他不相信命運,至少不相信宿命,與之相比,他寧願接受如掮客般將人們糾纏在一起的偶然。
「我盡量。」
盡量不是保證,在很多時候,盡量的意思和耳旁風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更多時候,它意味著說出這話的人自己也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沒有把握。
就像是在暴風雨中獨自支撐著輪盤的船長,也許下一秒風浪就會讓船舵失衡,整個船體翻倒在大海的怒吼中,也許下一面風暴就會減弱,那痛苦與掙扎就宛如只是一場惡夢而已。不過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麼,作為一名合格的戰士,她會努力進行規避。
與之相對的,獵人只會盯著獵物的弱點。獵人不是戰士,他們不需要正面征服自己的獵物, 不論是飲水, 進食, 還是睡眠或交配, 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都是出手的機會,陷阱,恐嚇,下毒,只要能將獵物收下,什麼手段都無所謂。
自然是個野蠻無情的角斗場,它允許其中的人利用它誕生的一切事物做一切事,只有人才會給自己定下規則,放棄那些可以利用的手段讓自己束手束腳。而獵人則不會,獵人更貼近自然,他們在狩獵的同時,心中的野性也在日益壯大。
「你說完了嗎?」
唐恩依舊保持著單手戰斧的造型,看起來他不打算更換身上裝備的樣子。也是,相對復雜武器所需要消耗的金屬量,眼下他雖然單手持斧,鎧甲的厚度與範圍卻相當厚實,以阿塔目前虛弱的狀態,即便真的能擊中那身甲冑,帶來的傷害恐怕也不痛不癢。
「剛好結束,謝謝你的耐心。」
阿塔雖然嘴上說的禮貌,手里可一點都不怠慢。只見她不等唐恩出招,自己已經先一步用左手作為主手,右手輔助方向,將魔劍對準獵人鎧甲上的凹陷刺了過去。在這個距離上,很少有人可以躲得過阿塔的突然襲擊。
第一次決斗中的唐恩或許可以,但連續的征戰雖然沒能消耗掉他的體力,可心力的損耗則是妖精王之盾也修復不了的。他只覺得眼前一個恍惚,阿塔的劍已經到了身前,劍尖不偏不倚的刺進煉金骰子造成的豁口,緊接著就是震動。
震動,熟悉的震動。妖精王的劍與盾又一次因持有者的立場而敵對,它們引發的顫抖封鎖了後者的變形能力,也幾乎將劍從虛弱的劍士手中振飛。
「你已太虛弱了,所以死吧,成為我狩獵過的諸多獵物之一。」獵人高舉著戰斧,強頂著震動帶來的不適感朝著阿塔的頸子砍去。
「叮!」金屬踫撞的聲音。女劍士以雙手持劍的姿勢,用標準的劍術格擋動作擋下了唐恩的攻擊,那雙天藍色的眸子幾近失神,但眼底的光彩並未消散。
沒有回應,也不需要言語的回應,阿塔的反擊如風暴般迅猛,你很難想象一個受傷如此之重的人是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做出那些動作和步伐的,這是她的回光返照?還是只是她臨死前的幻覺?又或是精神月兌離了,臆想出來的情景?這誰也說不清,但它就是發生了,無法否認的發生了。
「鐺!鐺鐺!」
一連串的敲擊聲從唐恩鎧甲的四處發出。沒有了武器上的優勢,單靠一把斧子想要完全抵擋阿塔的劍技無疑是獵手做不到的。但他的鎧甲依然忠誠的保護著其內的身體,雖然敲擊聲清脆,可是真正造成的損傷卻實在不多。
「打吧,隨你打,你總會累的。」
唐恩的主意跟起司想的差不多。時間在他那邊,只要拖延下去,體力,傷勢,都會讓阿塔喪失戰斗能力。然後就是反撲的時候了,致命的反撲,只需要一下。就像獵豹捕獵時那樣,咬破獵物的喉嚨,等待它失血而亡即可。
在那之前,獵物想要掙扎,那就讓它掙扎,反正掙扎的越激烈,血就流的越快。
但問題是,阿塔從來不是完全將戰斗交給直覺的劍士,她雖然不見得有那麼強烈的目的性,可總會給自己的戰斗找到目標,小目標或是大目標。
這樣的人既然決定迎戰,便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盤算。而唐恩只是認為阿塔的盤算不會奏效而已。那麼,阿塔的盤算是什麼呢?
破誓者。弗拉克拉格的第一個銘文,當劍刃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他就必須跪倒在持劍者面前,誠實回答對方的問題。
同樣的,只要持劍人不問完問題或是不松開劍刃,被控制的人也就不能動彈。阿塔曾經靠著它,將一個吸血鬼控制了一整個夜晚,直到陽光出現將其化為飛灰。這是她的目的,她手里唯一還有的牌。
所以眼下這連續的攻擊都只為了隱藏真正的目的,對著唐恩的脖子,只要一下就好。一下,就能讓破誓者生效。
「就是,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