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最初的震蕩之後,慶典本身就沒有那麼讓人激動了。城市的升空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按照預定的計劃,萬法之城可能需要一周才能爬升到預定的初步位置,然後在一段時間的適應後繼續向上。
當城市抵達它的最終高度時,中間可能已經過去了好幾年的時間。這是符合古老者們性格的計劃,緩慢而堅定。爬升後暫停是為了調整城市內出現的各種問題,包括物資,人員安排,以及預防可能出現的健康危險。
反正三百年都等了,不在乎這幾天。
「據說要到明天日出的時候,我們才會能用肉眼看到地面高度的變化。在三天以內都可以通過山腳處的臨時通道進出城市,三天後則開始需要借助滑翔器械。」
起司、阿塔和凱拉斯離開平台,他們已經見證過了這場慶典,後續的熱鬧對他們來說很快就失去了吸引力。與其如此,不如回到旅店慢慢感受上升的感覺。
「我們會在後天啟程離開。劍七應該會很失望,他在遠處沒法看到城市現在的變化,但我們卻可以不時回頭目睹全過程。」女劍士帶著幾分調侃的意思說著自己的行動計劃。
他們沒有在慶典前著急離開,一方面是因為阿塔的傷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三天的余裕。不過妖精中的大部分還是提前離開了城市,只剩下少數幾個自封為阿塔親衛的妖精留在人類的城市中保護他們的拯救者。而鑒于之前與法師的不愉快交流,這些親衛大都躲藏在黑暗里,少數在和妖精研究所接觸。
「不錯,我也打算等城市上升到第一懸停階段後就離開。典禮大概也就持續到那個時候,這樣一來,我也不算半途離場。」起司點點頭,對阿塔的選擇並無異議。
現在有了完整的弗拉克拉格,阿塔完全有能力也有動力去尋找她的人類父母,而貓妖精和那些自願擔任護衛的妖精,也讓灰袍對她的安全並不感到擔憂。有他們在,哪怕再遇到紫杉人軍團,阿塔也不會孤軍奮戰。何況,日漸能夠熟練發揮擊敵劍之名的女劍士,恐怕是紫杉人們現在最不敢面對的對手之一。
「是我的錯覺,還是我們現在腳步變重了。」和兩人正對分別的時間進行著交談不同,凱拉斯似乎對此並無興趣,他對離別表現的很熟悉,知道如何迎接它。
起司嘗試著跺了跺腳,然後思考了幾秒,「確實有細微的沉重感,應該是因為我們現在正處于上升中的關系。不過上升的速度太慢了,除了你之外,恐怕不會有多少人敏感到能夠有所察覺。這可能也是他們的設計之一,如果升空的過程和剛剛一樣激烈,說不準會引發恐慌。」
「是啊,如果他們是一點點被帶離地面的,就不會那麼恐慌。可如果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樹頂上,呵,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不是嗎?當這里升的足夠高,總會有人在向下俯瞰時希望離開天空。不過不會很多就是了,這里的人像是長在屋子里的植物,很少有能讓他們離開自己居住區的事情。一群會讀書說話的蘑菇。」
貓妖精用他一貫犀利的語言對萬法之城的人們做出總結。總的來說沒什麼錯誤,法師們確實就像是長在自己城市里的植物,他們可以在建築中過長好久不需要陽光。
「嗯,這可真是不好反駁。」起司模了模鼻子,想起自己之前的日子。在離開灰塔之前,外面的世界只有無盡的冰雪,這還能作為借口。但定居溪谷之後,他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麼太大變化,鼠人們很多時候都見不到這位名義上的導師與領主,哪怕在慶典中,他也只是匆匆露面後就消失不見。
「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貓妖精攤了攤手,然後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對于他們而言,這里只是旅途中的一站,萬法之城的人們有著他們的理想和抱負,為此他們發展出了這座城市種種不可思議的設施,背後也踫觸了許多令人發指的禁忌。
其中的是非功過,還有待于以後的觀察,而對于見證者們而言,他們只會留下這座城市在這特殊時期的片面印象,它或許是有代表性的,或許沒有。
三人沒有選擇稱作鐵軌回到旅店,在經歷了這段時間的居住後,他們都承認這項最初令人不是很理解的慢速運輸方式實際上非常便捷。不過作為長途跋涉抵達此地的旅人,以及即將再次啟程的行人,他們也都不希望自己的腿腳在工具的保護下變的太過于精貴以至于無法應付接下來的行程。
「我等等要去研究所一趟,算是完成在這里的最後一項義務。懷內特女士給了我們不少幫助,所得到的回報卻著實不多。」起司在一個路口對兩個同伴說。
「我們剛好也想要再去轉轉。現在的旅店有點太安靜了,大家應該都還沒有回去。」阿塔微笑著回應。旅店老板大衛作為一個萬法之城土生土長的普通人,是不會錯過這個可以和法師們共同參加的慶典的。也就是說,最近幾天的旅店其實是處于一種半歇業的狀態。好在旅店中現在也只剩下起司他們有限的幾個人,沒什麼影響。
三人分為兩個方向,各自去了。起司走了幾步,停住腳步回頭看去,阿塔的背影和他最初見到她時的模樣沒什麼變化,她還是那麼高,還是那麼瘦,連頭發的長度都因為中間的戰斗損失而極為接近。但這個姑娘現在已經是個令人放心的劍士了,甚至不僅是劍士。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你知道她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遭遇,因為魔劍也不是無敵的,但你就是找不到擔心她的地方。就和起司不擔心草原上獨自前行的洛薩與前幾天自己歸鄉的劍七一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灰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莽撞的學徒了,他深知魔法和自己都是有限的,所以產生的影響也不會無窮。就像在奔流時漁翁向他展示的那樣,有的時候你不需要為自己的同伴考慮那麼多,雲會隨著風動,水會隨著地流,人能自己找到出路,盡管途中需要引導和陪伴。
灰袍走在山邊,他能看到遠處的地面,目前還看不出變化。但在他的心里,這場典禮其實已經結束了,就像這趟旅途一樣。
「是時候要考慮行李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