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講,起司也已經漸漸失去了時間觀念,在這樣的雨里人的時間感很容易被影響。何況現在的他不是獨自面對外界,可以用全部心力在計算與反應上,他要照顧尤尼,甚至適當的提防聘威。
這些事情都會讓起司無法完美的計算時間,錯漏一旦出現,懷疑一旦產生,它就會進一步的帶來問題,最終使時間感徹底崩塌。灰袍需要說服自己不要再那麼計較這上面的失誤,他的狀態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精力充沛的時候,自然也會有力不從心的狀況。
起司還沒有把現在的失誤歸結于自己狀態的下滑,他漸漸意識到培養學徒需要花費的遠不是講課的精力那麼簡單。
當然,這並沒有嚇到灰袍,他會適應自己新的身份,嘗試著去找到其中的竅門,將它對自己的影響降低,最終徹底轉為自己的一部分。至于眼前的時間就任其自然流動吧,反正雨只要不減小,那些時間就都差不多。
雨,終究還是沒有減小。但樹洞中的人卻不得不離開,越來越多的水流不可抑制的流入這個小小的避難所,讓它變得更加不適宜休息。灰袍喚醒了學徒,讓他有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準備第二次跋涉。
起司明白,像這樣的行動方式,中間移動的距離只會越來越短,當所有人都走不動的時候,就是危險降臨的時候。在那之前,他們必須找到真正的落腳點,或是自己創造一個。這也是他要朝著樹林前進的原因,樹林的資源足夠豐富,雖然不是與自然為鄰的德魯尹,法師也可以更好施展自己的技巧。
可能是第一次前進走的足夠遠,當三人離開那個即將成為蓄水池的樹洞繼續向前走了不久,他們就看到了巨人般的影子。那些影子當然不是巨人,巨人也不會站在這樣的雨里,影子屬于樹木,古老且高大的樹木。
精靈和其它森林住民認為,當樹木足夠古老,它就會具有和智慧生物相當的智慧,人類即便不能與之直接交流,也能隱隱約約感受到巨木本身散發的氣場。以此來說,前方的樹木應該是不歡迎陌生訪客的,它們在冰冷水中的影子只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那又如何呢?起司從來不是個將禮貌當成第一要務的人,在認識北地的人們之前,他對世俗的禮數不加顏色,幾棵樹木想要通過氣勢就讓灰袍改道是根本不可能的。
黎明之息驅散了虛假的幻影,古老的樹木露出它們被潤濕的皮膚,雨水從樹皮的紋路里滴落,像是長在樹上的眼楮在流淚。
起司辨認了一下周圍的樹種,不止一種,在可視的範圍內,他看到了至少三種樹木生長在相近的地方。這也正常,南方溫和的氣候可以供更多種類的動植物生存,不像北方般嚴苛的篩選住民。
樹葉被擊落,像漏水的小船在浪花中墜入水中。可即便如此,樹冠還是為三人提供了些許保護,讓他們頭頂的壓力略微減輕。
頂點
這里還是林地的外圍,向內部前進,越來越密集的樹木可以幫助他們更好地遮擋雨勢。不過這並非是起司全部的目的,他在樹與樹之間尋找著某種通道,令另外兩人感到困惑。
在尤尼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冰塊貼著一樣寒冷的時候,他的老師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溫暖的晨光挽回了學徒即將封閉的意識,更加能夠激勵尤尼的,是起司略帶興奮的笑容。
尤尼順著老師背後看去,他看到那些巨木詭異的向兩邊折斷,化為一條道路,道路上雖然也新生了一些小樹,卻遠沒到能夠填補欠缺的地步。
年輕人還在思考著道路的意義,聘威卻已經明白了道路的由來。那道路顯然是某種強壯的巨型生物在林間穿行留下的痕跡,結合這里是空白世界的邊緣,那麼留下它的生物是什麼就已經呼之欲出,巨龍。
這是巨龍留下的痕跡,是龍對樹林造成的破壞,起司正是在尋找著它,可為什麼?這是半惡魔沒法自己想明白的事情。
起司沒打算解釋自己的行為及具體目的,他直接帶著兩人順著巨龍破壞出的道路前進起來。考慮到他們的體型,其實有沒有這條路對于他們在巨樹中穿梭都沒有太大影響,灰袍會如此篤定,肯定是因為道路的盡頭存在著某種能夠幫助他們擺月兌危機的東西。
當遠方不同于樹木的影子開始顯現,那答桉也呼之欲出,一座城鎮。
任誰也想不到,在這片古老到令人窒息的樹林中會存在著凡人的城鎮,它突兀的存在于巨龍痕跡的盡頭,像是童話里女巫的糖果屋或雲端巨人的居所般不真實。但當聘威看清城鎮外牆的材質,這種不真實又出現了微妙的消退。
之前的道路只能看到折斷破損的樹根,巨樹消失不見的上部分就在這里,這是一座完全由那些倒塌樹木所構建的聚居點,一個完全由木質構成的鎮子。現在半惡魔懂得為何起司要尋找巨龍破壞的痕跡了,他顯然是早就知道這片樹林之中存在著這樣的生存者群體。
既然有城鎮,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起司他們來到城牆的外圍,那扇由數根半圓木組成的大門外,這些帶著樹皮的原木如果放在北方恐怕需要每一根都需要半棵樹,在這里卻只是巨木最外圍薄薄的一層。縱然如此,城鎮大門的高度也已經有將近四米高,五米寬。
在這種天氣里呼喚人開門是不現實的,不過如此巨大的門扉,肯定也只有少數情況才會開啟,灰袍隨便一找,就看到了木牆上可供一人通過的小門。要打開這種門對一個法師來說是不需要經過誰同意的,一個小小的法術,門扉自己就會敞開。
門中的城鎮規模相當小,要說的話可能也就和冰霜衛士所駐扎的城寨同一個級別,木質建築以沒什麼章法的位置和樣式散亂的堆積在木牆之中,在大雨里透著詭異和蕭索。灰袍關好窄門,朝著最近的小屋走去,那里本該是哨所,此時卻空無一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在這種時候值班。
而封閉的小屋,以及其中向下凹陷可以生火的坑洞,以及現成的柴火,對于現在的三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堂。不需要誰來分配,他們自然的按照分工升起了火堆,支起架子烘干衣物。到了這個時候,聘威才有機會詢問起司。
「你怎麼知道這里會有這樣的村子?」
起司的眼楮盯著火焰,幾秒後才恍忽的抬起頭,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說來慚愧,直到剛才我才想起,其實我來過這里。至少靠近過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