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像人一樣行動並不是沒有先例,神話中的樹人或藤條人都是植物卻具有了動物般的活動能力。雖然這些故事的原型大部分是林精,即寧芙,她們中的一些具有高度類似植物的形態,但那是看起來很像是植物的動物,與如動物般的植物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況且說起來,蘑孤是不是植物還有待商榷,這世界上的絕大部分植物都通過光照和扎根來獲得賴以生存的能量,蘑孤卻往往生長在陰暗之所只需要吸食土壤中的水和養分便能成活。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蘑孤也許更像是動物。
問題是,不論蘑孤更偏向于動物或植物,大蘑孤長著眼楮和四肢,還在雨中來敲門甚至自己走進屋子里,都是讓人感到錯愕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個蘑孤人不論是外形還是散發的氣勢都與敵意相距甚遠,這說明它至少不仇視三人。
當然起司是不會因此而放松戒備的,惡魔不需要動手,待在他們身邊的人就會死于毒氣,巨龍呼出的氣息足以令人窒息,生物與生物之間的差異巨大,某些生靈的不經意,就會對他者帶來滅頂之災。而蘑孤最令人畏懼的是,嗯,令人畏懼的是…
「它看起來不可食用,傘蓋的樣子和我知道的一種毒孤很接近。」聘威打破了小屋中的沉默,他的話讓起司和尤尼紛紛向他看去。不,不僅是他們,連那蘑孤人都看向了他。
不管對于什麼種族,被人討論食用價值還煞有介事都不會是友善的招呼方式,聘威也知道這一點,不過話已經出口,他只能尷尬的撓了撓頭發,
「你看,我們知道了它可以听得懂我們的話,或至少對聲音做出反應。這是個大發現,對吧?這樣我們就不用嘗試跟它比劃手語了,畢竟它的眼楮那麼明顯。」
能讓惡魔口不擇言的時候可不多,這說明聘威能夠理解自己做的事產生了何種影響,並且試圖補救。相信我,後者對于惡魔來說是極為,不,是幾乎不存在的品質,惡魔樂于欣賞自己所作所為造成的破壞,從未對自己的言行有過半點羞愧或悔過之心,他們是惡魔,只要自己活著,沒什麼值得懊惱的不是嗎?
「它的眼楮,或感光器官可能無法呈現出和我們一樣的圖像。視覺歸根結底是需要腦部來處理的感覺,頭腦不再工作,看到的東西也無法辨認。但是我相信它可以靠自己的方式分辨世界的樣子,否則它和它的族人無法建立起如此巨大的聚落,還能在大雨中找到我們。」起司快速的說著,語速說明他的分析很可能是說給自己听的。
「它說它能找到我們是因為樹母要它這樣做。」尤尼輕聲的說。起司和聘威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學徒到底在說什麼。他听到了這棵大蘑孤說話?而且能听懂?
起司的眼中閃爍著魔光,他起身,隱隱有要保護尤尼的架勢。不過學徒很快就繼續轉述起來,「它說自己的族人自稱樹子,因為所有的族人都是從樹木,準確的說是已經倒塌的樹木上誕生的。樹木是它們的母親,因此是樹母。樹母要它來找我們,詢問我們的需要,滿足我們的要求。」
「為什麼他能听到你的聲音?」起司盯著蘑孤人,語氣不善。他認為蘑孤人擅自連接了自己和尤尼的精神,以一種心靈感應的方式傳達訊息。
吞噬
心靈感應的建立在法術中是極其危險的,因為這會直接將人最薄弱的思維部分敞開,進攻它的方式和方法罄竹難書而且招招致命。至于為什麼連接尤尼也很簡單,學徒是三人中精神最脆弱的,自然會成為首選目標。對于起司來說,有人這樣對自己的學徒,不論目的是善意還是惡意,都非常讓人難以接受,自然無法好言相向。
「因為他,哦不,我,我能夠感覺到刨子,嗯,孢子。您知道的,就是植物和蘑孤會釋放到空氣中帶有信息的細微顆粒,有些類似花粉。」萬法之城的圖鑒給了尤尼更好的語言敘述能力,尤其是生物部分。
孢子是個很冷門的概念,對于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他們無法理解蘑孤的出現方式,只認為它從陰影和水汽中萌芽,而不是像樹木那般來自種子。也就只有萬法這樣知識收藏極為豐富的地方,才會在藏書中偶爾提到孢子的概念,一種極微小的蘑孤種子,它們被用來繁衍和給其它蘑孤傳遞消息。
「你能夠感覺到,不,能夠理解孢子?」尤尼曾經給起司很多次驚訝,現在又增加了一次。
學徒有很多動物的特性,這讓它具備與動物溝通的潛質,可理解孢子?這確實令人驚訝,難道組成尤尼這具身體里的某個部分也是蘑孤嗎?
還是說,這是蘑孤人的謊言呢?至于所謂樹母的說法,倒是听起來比較合理,腐爛的木頭最適合培養蘑孤,從這些倒塌的巨木身上長出巨大的蘑孤是可以想象的。嗯,起司甚至已經想象出蘑孤人長在樹干上的景象了。
「可以。不過不能接受太長的孢子信息段,類似無法听懂太長的話,呃,我無法肯定它們有沒有語法這種東西。」有些東西不能仔細的討論,因為那樣就會讓人不得不面對其中存在缺陷或矛盾的部分。
尤尼前一秒還像是專業翻譯一樣侃侃而談,後一秒就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泥潭。起司認為這樣的深思是有益的,不過得在沒有擴展影響的時候。
「別害怕。我會感知你的身體狀況,現在先將注意力放到和它溝通上。」起司將手按在尤尼的後頸皮膚上,曾經接受過灰袍大量魔力和氣的學徒與其老師之間天然就具有親和力,更別說起司還將自己的血加入了對尤尼病癥的治療配方中。
某種程度上,尤尼和起司的關系就像是蘑孤人與它們的樹母,雖非親生,亦相差不遠。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是無法遮掩的,尤尼在得到了老師的支持後心中大定,再次將注意力放到對孢子的感知上。
「它說,靠近火焰令它不安,它和同類都更喜歡昏暗的環境,不過溫暖值得讓人暫時離開黑暗的懷抱。我想這是它的自語,這些生物似乎不能控制自己信息孢子的釋放。」
「也就是說,它們會把想的同時說出來。至少這樣可以增加它的可信度。」起司點點頭,注意到蘑孤人正看著他們,那雙眼楮憨直的讓人想要發笑。
「你能嘗試與它對話嗎?」
「呃,它說不必,它听得懂我們說的話。只不過,老師你說話的語法太復雜,它理解起來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