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天氣環境里很難做到真正放輕腳步,如果踩得不夠扎實就會滑倒。起司只能盡量讓自己順著風吹出的方向順流而行,以防自己的身體在雨中留下太過明顯的輪廓。
值得慶幸的是,這場風暴中並沒有夾雜多少閃電,黑暗對于潛行者來說是最好的外衣。前提是,你確實是潛行的那方。
起司可不想自己落入追蹤目標的陷阱,所以他沒有過于急切的想要看到聲響的來源,哪怕目標因此離開,位置也不會太遠,越是接近成功,越要耐心。
獵人在前進時會有意打亂順序,並非直線接近,那樣太過刻意容易被發現。起司不知道千足龍具體屬于什麼樣的智力水平,異龍中確也有弱智無比的類型,但那樣的異龍應當無法給樹母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總之,只要目標的智力水平堪比野獸,灰袍就需要在行動上加上小心。穿過粘稠的泥地,踩著出來的樹根,起司的身體靠著樹干緩緩轉向,巨木龐大的身軀提供了足夠多的天然遮擋,讓潛行變的不再那麼困難。
響動的源頭很快呈現在眼前,雨水填入淺淺的土坑,在地上勾勒出深邃的黑色輪廓。從輪廓上看,那像是一艘船,一艘從天而降重重落到地上的船。
起司左右打量了一番,反復確認了幾次制造出這個痕跡的源頭已經離開,這才接近新鮮制造出來的大坑,觀察其中的液體。魔力的微光從他的眼底投出,但映出的依然是一片漆黑,水底和水中沒有魔力反應。手伸進水中,略微撈出一點後在袖口里揉干,放到因為潮濕而發涼的鼻子下面。
雨水的氣味。龍血是很粘稠的,那些龐然大物身體里的血液哪怕稀釋上百倍依然會有可以辨認的味道。異龍的血,起司接觸的不多,只能靠已有的知識類推。
看起來對方並沒有因為下落而受到什麼傷害。但緊接著,頭頂的惡風便毫無征兆的襲來!
前撲,翻滾,起身。身上的雨具骨架加重了疼痛,他現在顧不上這些,本能般的起身舉起黎明之息,打算用強光爭取一些時間。想象中的敵人並未出現,惡風的本體是一截從高空墜落的樹枝,樹枝的粗細已經比得上尋常的小樹了。
下砸的痕跡,墜落的樹枝。起司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錯誤,千足龍或許不僅在地上行走不會留下痕跡,它也許獲得了其它可以彌補失去翅膀的行動能力。灰袍仰起頭,在雨滴飄落的上空中看著樹枝上一個暗藍色的身影從巨木的樹枝間閃過。
那是它,那就是它。起司非常肯定自己所見到的影子就是那千足的異龍,對方不僅可以在樹林中自由穿梭,巨木構建的立體森林同樣是它的舞台,在這里它雖然不能展翅翱翔,機動性卻絲毫不遜色于飛鳥。
甚至更加難纏,飛行是需要平衡的,依靠著力點彈跳卻可以展現出更多的可能。如果是在白天,視野清晰,那起司可以靠著卓越的反應和計算能力就能部分預測千足龍的軌跡。黑暗是潛行者最好的外衣,這句話對于異龍來說同樣說得通,樹冠上的獵人俯瞰著下方的灰袍。
這是次警告?還是不成功的攻擊?起司無法分辨。目標的習性,智力都是未知數,不過懂得利用樹枝精準的砸到起司原先的位置,足夠說明千足龍對于環境的利用。
在風雨中計算樹枝的落點並不容易,哪怕是靠著野獸的直覺,也需要小心應對。起司的目光掃過漆黑的樹冠,那道身影已經看不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捏碎鈴鐺,召喚同伴的同時看看能否逼怪物現身。沖動來得快去得也快,起司不得不考慮全面開戰之後的後果,現在雙方還處于保持距離相互試探的階段,一旦戰斗進入近身肉搏,留給法師進行反擊的機會就將急劇減少。
僵持對于法師來說意味著充分的準備時間,法術在腦中構建,伴隨著策略與計謀。作為一名織法者,起司身邊從不缺乏施法材料,這漫天瓢潑的雨水足夠為他施展才能,帶來一場真實又可怖的魔法秀。
「呼…」口中吐出的氣流變成了白色,接觸到它的雨水隨即凝結,落到水坑中砸成飛濺的冰花。水與冰,流動與凝固,這是來自北地的施法者目睹過千萬次的轉化,亦是他的看家本領。
在腳下蔓延開來的稀薄冰碴緩緩圍成一個封閉圖形,密儀需要準備的儀式法術,在起司手中轉為可以當場快速施展的版本。
又一根樹枝被故意拋落,再次砸向灰袍的位置。可是當它靠近到某個距離時,如陣風般無形的力量扭曲了拋物線的軌跡,讓它遠遠的飛到一邊。法陣已經完成,它會為其中的法師提供有效的保護。法師普遍善于陣地戰,他們能夠改造環境,將其變成自己的堡壘,而應對的方式其實也很簡單。
風,繼續,雨,繼續。樹枝再沒有第三次拋來,異龍也不見痕跡。它離開了,這就是應對試圖將戰斗拖入陣地戰的最好辦法,轉移戰場。
起司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相信對方真的已經離開。他腳邊的冰渣瞬間消融,魔力跟著消散。
「聰明的家伙。」確認了一上雨具的結構沒有大礙,灰袍不再多做停留。他再次失去了目標的蹤跡,有了這次短暫接觸,千足龍肯定發現只要自己待在樹冠上,地面的法師就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事實也確實如此,沒有腳印,沒有痕跡,哪怕想要施法都不足以確定目標。這次短暫接觸的代價,是再次拉開距離。
「杰克說得對,我沒法成為一個好獵人。」起司苦笑著低聲說,眼睜睜看著目標離去的失落感不是那麼容易無視的。可狩獵還得繼續,是暫時返回修整,還是繼續深入,這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