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戰的半惡魔絲毫不抵觸單獨行動,不如說他早已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渴求著正面踫撞。雙掌之間的黃紅色光芒不同于魔法的顏色,那是熱量帶來的光,那光和它的主人一樣炙熱,尋常人若是被這雙手掌模到皮膚,受到的傷害不會比燒紅的烙鐵差上多少。
激烈昂揚的力量尋求釋放,烈火不同于水,水可以流動,可以囤積,但高溫卻會貪圖燃燒,若是沒有東西可以點燃,它就會燒干自身,在空氣中留下恍忽的波紋。
惡魔是誕生于高溫之中的生物,這是所有對惡魔有所研究的人的共識。他們的生活方式受到了自己誕生之地深刻的影響,你大可以說他們貪婪而不知滿足,可稍微從厭惡的角度上移開視線,惡魔的行徑看起來更像是一團具有生命的火焰,他們始終在燃燒,在點燃什麼。至于點燃的方式,詳細一些可以寫作爪牙,籠統一些則應叫做破壞。
惡魔散播著毀滅,混亂,逼迫人避開他們,逼迫人在他們面前逃避或奮起反抗,這豈非也很像火?應對惡魔,和應對失控的火情,何其相似。
現在,雙手中燃燒著泛白火苗的半惡魔在沉悶的腳步聲中留下兩道逐漸消散的熱量痕跡,碎肉錘和剔骨刀已經自掌心滑落到了手中,如果非要說現在的聘威像個廚師的話,那他料理的原料只能是恐懼和破壞。這位來自深淵之中的烹飪者會將熱量,割傷,死亡及其他東西化為最醇厚的夢魔,讓他名為敵人的食客好好品嘗。
只不過並非每個食客都會對大廚的作品欣然接受,總有些人會對廚師的自信之作不甚滿意。就比如聘威這次的那兩個食客,它們便毫不在乎半惡魔浩大的聲勢,只默默的舉起了一面圓盾,然後右臂一揮,向沖鋒者甩出兩支飛擲而出的短矛!
老實說,聘威甚至都沒看清投矛者的樣子,他先是看到了兩團與眾不同的陰影,緊接著才听到聲音被刺穿時的響聲。防御與減速都不是他的風格,半惡魔大嘯一聲,壓低身子正面沖著短矛而去!
或許在整個沖鋒的過程中,最慘的那個人是僥幸及時從尤尼身邊離開,卻來不及從聘威身上跳走的噶卡,毛怪現在是騎虎難下,只能將身體縮在聘威的背後,祈禱那短矛不會在刺穿半惡魔後連它也一同刺穿。
一秒,兩秒,這只是噶卡自己認為的時間,現實中這些事情發生的速度更快,也更溫和。現實不是或戲劇,不會在刀刃揮舞或箭失接近時突然放慢速度,讓人有機會做出復雜的心理活動或唱上一曲詠嘆調,時間平等的推進一切,讓所有事流暢的相互餃接。
因此在旁人看來,聘威和那兩根短矛之間的關系就像是三條離得很近卻沒有相交可能的直線,半惡魔大踏步的向前,身體沒有偏轉一絲一毫,兩根致命的投擲物就那麼巧合的從他肩頭與臂下穿過,于遠處的金屬地面上擊打出短暫的火花。
可這還沒完,前兩支投矛剛走,新的兩根眼看又到了眼前。這樣的投矛速度和精度,是人類士兵怎麼訓練都做不到的,哪怕長了四條手,畢竟只有兩條腿和一個身軀,短時間內連續運用全身力量來使用拋擲武器終歸違反身體的結構。
可陵墓中生產出來的守墓人士兵又怎麼會是活人呢?聘威繼續向前,他第二次的運氣沒有第一次好,左邊的肋骨下方被短矛帶走了一大塊血肉,可還不等血液噴濺,高溫就融化了傷口的斷面凝固結痂。如此瘋狂的沖鋒是相當值得的,因為在半惡魔的前方,那兩個沒有頭顱的人形士兵已經在準備第三次投矛了,若是剛才稍有畏懼或遲疑,說不得就將迎來次數越發密集的狙擊。
現在三者之間的距離已經小于了投矛可以發揮威力的範疇,再做出投擲不僅沒有效果,還會暴露破綻。
果不其然,那兩具如同青銅凋像一般的人偶立刻改變了持矛的動作,同時從大腿外側卸下了一面小圓盾握在手里,接著果斷向聘威撲了上來。會主動發起進攻的防衛者是非常棘手的,人們腦中想象的防守方一般都會存在一個被觸發的機制,也就是入侵者的攻擊在沒有達到某種閥值前,他們不會做出回應。
這就能讓進攻者佔據相當程度的先機。然聘威此時的對手絕不如此死板,它們的決策和反應表現出了強烈的斗志,絲毫沒有非生物的遲鈍感。
盾牌常被當成是一種防御性的武器,但它在實戰中的作用卻往往發揮在攻擊上,兩面小圓盾準確的架住聘威手里的兩把武器,要命的短矛從要命的角度刺出。生命力頑強是一回事,不會被殺死是另一回事,聘威顯然還沒有達到後者的程度,所以他必須讓出進攻的位置,嗎?
「你們拿著這兩根牙簽,難道是想殺人嗎?」聘威在獰笑,他原本將近兩米的身高在逐漸沙啞的嗓音中暴漲到兩米五左右,連帶著那兩把武器的尺寸也增大了不少。
這具身體是被一名惡魔制造出來承載自己生命的,它當然會有大量用于戰斗的設計,增長的身高不僅可以讓受擊部位錯開要害,膨脹的肌肉也能給對手帶來驚喜。高舉圓盾的手臂在暴力下不甘的降低,如果這兩名士兵有脖子,那聘威完全可以張開大嘴撕下它們的頸肉。
可惜,在人形士兵的兩肩之間不存在頭部,既然它們不是生物,便不需要那種多余的肢體。取而代之的,是插在背後的兩根短矛,從角度來看,每個士兵背後原本應該有五根投矛,兩根扔了出去,一根拿在手上,剩下的兩根從肩膀後面探出握把,像是昆蟲的觸角。
半惡魔松開手中的武器,兩手向前一探,分別抓住兩個士兵背後的備用短矛,將它們向上 地甩出!
固定短矛的環扣成了要命的設計,它帶著士兵飛離地面,被對手高高的拋到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