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樹木上插著的無數刀劍都在說明這里並不安全,在解決了噶卡的問題後,三人帶著昏迷的毛怪快速離開了它的居所。
不知是否是錯覺,這片籠罩著薄霧的林地突然干淨了不少,那些武器藏在煙霧之中的猙獰器物仿佛也收斂了鋒芒,安靜的插在樹干上,像擺放在自己的武器架中。起司找到他們來時的腳印,略施小計便推算出幾人進入地下耗費了多少時間。一個半天,比預想的短。
「我們直接走出去,出去再找地方休息。」起司始終對身後的墓穴感到敬畏,以前的他可能會想一探究竟,現在的他只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天氣的光暗無法阻擋這幾人的前進,走出幾百步之後,起司意識到或許這里原本就是這樣,那些霧氣很可能是雨水對這片林地的影響,因為它頭頂的東西。
想到這里,灰袍很自然的抬起頭看向天空,在已經漸漸放晴的天幕下,高聳的巨木像是一座座塔樓。而在這塔樓之間,隱隱可以看到很多道路。那些道路不是樹枝,它們更直也更復雜,就像是,就像是蜘蛛的網。
沒錯,那就是蜘蛛網。起司見過那些體型較大的蜘蛛再兩棵樹間張網,其大小足可以將一個人罩進去,只不過強度不足以抵抗人類的掙扎。眼前的這張網可不僅如此,它的大小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那些連接在巨木樹枝間的蛛絲粗細少說也不會比一個人細上多少,這才讓起司錯以為它們是建在樹枝之間的某種通道。
不過換言之,蛛網確實是通道,供蜘蛛行走的。能編制出如此大網,甚至能夠俘獲天上落下的雨水,這已經超出了大小的程度,若要類比的話,可能也只有天木上的蠕蟲邪神能夠比擬。可這里分明沒有邪神的氣息,那織網者的身份就更加詭異了。
詭異的墳墓,詭異的蛛網,不,細想起來這座大的不像話的森林也足夠反常。這還只是空白世界的邊緣,誰也不知道巨龍的領地內到底還存在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怪奇景象。
或許,這里之所以會成為巨龍的家園,不是因為它多麼宜居,而是只有在這里,巨龍們才會覺得自己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非高高在上的神明吧。看那些小人打架實在沒意思,唯有空白世界能給龍帶來活著的感覺也說不定。
無所謂了,修復喚龍笛的材料已經拿到了兩個,作為基礎的木胚和作為血肉的陶土,只需要再找到與巨龍關聯相近到可以注入聯系的物品便能開始正式修復。
能想到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找到一條活著的巨龍,不論是龍鱗還是龍牙,都可以作為這最後一種材料。但這就意味著,他們可能不得不深入空白世界,因為沒有巨龍會居住在領地的邊緣,如果有,那這里就不會是邊緣。
想到這里,灰袍不免感到躊躇,自從遇到風暴之後,這一路上的遭遇都可以稱得上離奇,哪怕是在他看來。蘑孤人?好吧,只能算怪異。龍裔惡靈?有點超出常理,但不算離奇。千足龍?傳說又一次在人們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至于之前的古墓和現在頭頂的蛛網?算了吧,會能夠接受是因為已經感到麻木了。這里就像是孩童枕邊听到的奇想世界,沒有道理約束,沒有知識束縛。
可以肯定的是,這里已經遠遠離開了人類所熟悉的領域,這里的怪誕是活生生的,光明正大行走在日光下的,和躲藏在黑暗與角落中的居民截然不同。他者的領域,大概就是如此吧。
「老師,我們就這麼帶著噶卡走出去可以嗎?」尤尼有些擔憂的看了眼還趴在聘威肩頭的毛怪,這可憐的小東西自打從那副古怪鎧甲里挖出來就一直昏迷不醒。
學徒擔心它身上來自血統的限制會讓他們在帶它走出這片區域時受到某種傷害。需要家犬看家護院的人會給它們的脖子上套上鎖鏈,讓它們在家門附近活動,守墓人的定位也差不多,只不過它們的鎖鏈更多是不可見的。
起司打了個響指,「現在沒事了。它身上的限制和種族的數量有關,約完善的族群就越強,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算是可靠的防御力量。至于現在的噶卡,孤家寡人一個,身上的禁制弱的可憐。」
尤尼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我覺得這樣不好。噶卡的族人如果不是為了看守陵墓,應該不至于死傷慘重,它們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灰袍只是搖了搖腦袋,沒有說什麼。因為學徒說的話,和他六年前差不多,對噶卡的同情和當時他對鼠人的同情何其相似。不過他不說,有人卻會說,「生物沒法選擇它們出生的地方和種族。人類也有平民與貴族的出身差別,總有人困惑于自己為何沒有別人生來就有的東西。就像惡魔不明白為何會生在那該死的深淵里。呵,這就是世界,它就是這麼運行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知道那些,我也是如此。只是還是…」尤尼當然明白,他在奔流城的歲月讓他非常清楚世界的無情與無常。
「有能力同情是好的。它代表現在的環境還沒能把你逼到極限,你的心還認為自己可以應付它們。記住這種感覺,當你感覺不到它的時候,要當心。」
當心什麼?當心之後該怎麼做?起司沒有說,或許是他自己也沒有明確的答桉吧。心懷希望的人才會心生同情,不論這份同情是否合理。沒有必要因為個人的表現而否定同情這種感情,冰冷的世界不會是宜居的所在。
「好了,我們走出來了。」前方的地面再次變得濕潤,雨雖然已經小的幾乎感覺不到了,可它留下的影響卻沒那麼容易消失。
透過兩棵巨木之間的道路,整個森林也隱隱來到了盡頭,層層灌木之外,又是另一片景象。